第39章 碎碑释疫妖(2/2)
林夏后背一处被黑色碑石碎片刺入的伤口,原本只是火辣辣地疼痛,此刻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蚀骨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带着倒刺的冰针在伤口里疯狂搅动!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怎么了?”露薇警觉地问。
“背...背上的伤口...”林夏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露薇挣扎着起身,看向他的后背。只见那几处被黑色碑石碎片刺破的伤口,边缘的皮肉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并且不断向周围蔓延!更可怕的是,在最大的一块伤口中心,那刺入皮肉的漆黑碑石碎片,竟然像冰块一样正在慢慢融化!融化后的黑色液体顺着伤口,如蜿蜒的小蛇般钻进林夏的身体里。林夏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每一根血管都在剧痛,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在啃噬他的内脏。
露薇惊恐地瞪大双眼,她深知这黑色液体是疫妖晶核的力量,一旦完全侵入林夏的身体,他必将被疫妖同化,成为这恐怖灾难的一部分。
“不!不能让它得逞!”露薇强忍着虚弱,双手快速结印,银色的光芒在她掌心凝聚。她将手按在林夏的伤口上,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将黑色液体逼出。
然而,疫妖的力量太过强大,露薇的光芒逐渐黯淡。就在她几乎支撑不住时,林夏突然感到内心一股强烈的意志觉醒。那是对生命的渴望,对露薇的守护,对这场灾难的抗争!
这股意志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与侵入身体的黑色液体展开了殊死搏斗。慢慢地,黑色液体的蔓延速度减缓,最终被林夏逼出了体外。
林夏后背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迅速蚕食着他的意志。那刺入皮肉的漆黑碑石碎片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贪婪的寄生虫,正疯狂地汲取着他的血液和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伤口周围的暗红色泽如同恶毒的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快速扩张,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增殖。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阵更剧烈的、撕裂灵魂般的抽搐。冷汗浸透了他破败的衣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露薇的惊呼被卡在喉咙里。她灰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对林夏伤势的、超越自身凋零危机的惊骇。那伤口散发出的气息——混合了疫妖晶核的极致腐朽、树翁封印的崩解怨念、以及林夏自身被污染血液的异变——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这绝不是普通的伤口感染!
“那碎片...是巨碑的核心残骸!它蕴含了被镇压万年的疫妖法则碎片,还有树翁最后灵体冲击的绝望力量...”露薇的声音因虚弱和恐惧而颤抖,她强撑着,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微弱的银光,试图靠近林夏的伤口,“别动!我试着...净化或拔除它...”
她的银光刚接触到那暗红色的伤口边缘——
滋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冰块上!一股浓烈刺鼻的、混合着血腥、焦糊和硫磺味道的黑烟猛地从伤口窜起!露薇指尖的银光如同被泼了浓酸,瞬间黯淡、熄灭!一股强大而污秽的冲击力顺着她的手指逆冲而上,直贯灵核!
“呃啊——!”露薇如遭重击,整个人被狠狠弹开,撞在身后正在迅速变黑碳化的岩壁上,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涌上一股死灰,更多的花瓣粉尘从她发间飘散,脖颈乃至半边脸颊的灰白骤然加深,如同凝固的石膏!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缕带着银色光点的血丝。眼神中的灵光涣散到了极致,只剩下濒临熄灭般的微弱闪烁。
“露薇!”林夏看到露薇的惨状,心如刀绞,后背的剧痛反而被更深的恐惧和悔恨暂时压制。他挣扎着想过去扶她,却因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伤口处暗红色的蔓延速度更快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肉之下,有坚硬、冰冷、带着尖锐棱角的东西在生长、刺破血肉!
“嗬嗬...血肉...滋养...同化...” 疫妖晶核那混乱而贪婪的低语再次在林夏的脑海中响起,这一次,仿佛就在他耳边,就在他的伤口里!那声音充满了诱惑,诱惑他放弃抵抗,拥抱这毁灭的力量,成为腐朽的一部分。剧痛和污染的双重侵蚀下,林夏的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泛起诡异的暗红色光斑。
“林夏!清醒一点!!”露薇嘶哑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尖锐,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刺破了他混沌的意识。她挣扎着抬起头,灰白的脸上,那双曾经璀璨如星河的银眸此刻黯淡,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不肯放弃的微弱火焰。“压制它!用你的意志!契约...契约还在!我能感觉到烙印在反抗!”
契约烙印!林夏一个激灵!左肩上那处融入露薇花瓣、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感的烙印,仿佛感应到了主体意识的呼唤,猛地爆发出一团强烈的、混杂着银芒和幽蓝(黯晶污染)的光芒!烙印的灼热感瞬间压倒了伤口处的剧痛,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即将燃烧的薪柴上!
“呃——!” 林夏发出一声闷哼,感觉身体里有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激烈交锋:一股是来自背后伤口,冰冷、污秽、充满吞噬和毁灭欲望的疫妖之力;另一股则来自契约烙印,灼热、混乱(因黯晶污染)、却带着一丝源自露薇生命本源的守护意志,拼命抵抗着前者的侵蚀。烙印的光芒明灭不定,银蓝交织,显然处于下风,但确实为林夏争取了宝贵的清醒时间。
“走...趁现在...离开这里!”露薇再次挣扎着试图站起,却力不从心。遗忘之森的核心正在彻底崩溃。疫妖晶核悬浮在破碎巨碑的中央,血光愈发炽烈,每一次搏动都卷起更浓的暗红气息浪潮。被污染的树木完全化作了扭曲的黑色晶簇丛林,脓血在地面汇聚成冒着气泡的溪流,更多细小的晶簇如同有生命的菌毯般向四面八方蔓延。空中飘荡着无数细小的暗红色孢子,如同致命的尘埃。整个空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腐朽交响乐和疫妖那充满恶意的低语。
林夏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强忍着烙印与伤口双重力量撕扯带来的巨大痛苦,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扑向露薇,将她冰冷而轻飘的身体死死抱在怀里。后背伤口的剧痛因这动作而加剧,他能感觉到有尖锐的硬物刺破了皮肉,冰冷感顺着脊椎蔓延。但他咬碎了牙关,眼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冲出去!
他抱着露薇,如同负伤的野兽,一头扎进那片正在飞速腐朽、被暗红晶簇和孢子覆盖的死亡森林!脚下是粘稠滑腻的脓血和腐败的植物残骸,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噗嗤”声。头顶是遮天蔽日的血光和飘落的致命孢子。无数细小的晶簇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试图攀附、刺入!
露薇在他怀中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凝聚的银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不再试图净化,而是以最精确的方式,操控着这点微光,如同最精巧的手术刀,精准地击打在那些即将触碰林夏身体要害的晶簇尖刺上。
噗!噗!噗!
细微的爆裂声不绝于耳。每一次晶簇被击碎,都伴随着露薇身体的一次剧烈颤抖和一片本命花瓣的彻底化为飞灰。她脸颊上的灰白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扩散,已经覆盖了半张脸,连那曾经娇嫩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林夏疯狂地奔跑着,泪水混合着汗水、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能感受到怀中生命的流逝,能听到露薇每一次虚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喘息。后背伤口的冰冷感越来越重,如同冰块正在冻结他的血液和骨髓。烙印的灼热光芒也越来越弱,幽蓝的黯晶污染部分似乎正被那疫妖的冰冷力量侵蚀、同化...但他不敢停!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咆哮:冲出去!带她冲出去!
他们来时被树翁力量开辟的路径早已被汹涌的暗红污染彻底覆盖。林夏只能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直觉,在扭曲黑暗的晶簇丛林和粘稠的脓血溪流中跌跌撞撞地穿行。有几次,锋利的晶簇划破了他的手臂、大腿,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但诡异的是,这些伤口并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液,而是渗出粘稠的、带着暗红光泽的黑色液体,并且迅速被周围的环境污染同化,没有引起晶簇额外的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前方,那片象征着遗忘之森边缘、被树翁力量维持的奇异光幕终于再次出现在视野中!只是此刻,那光幕也被暗红的气息不断侵蚀,变得摇摇欲坠,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肥皂泡。
希望!
林夏爆发出最后的潜能,朝着那光幕猛冲过去!
就在他们即将触及光幕的瞬间——
“嗷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无尽愤怒和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波炮,从核心区域轰然袭来!是疫妖晶核!它似乎察觉到了两个携带了重要“样本”(林夏的伤口和露薇的虚弱本源)的“祭品”即将逃离,发出了最后的挽留!
音波所过之处,本就摇摇欲坠的晶簇丛林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轰然倒塌!粘稠的脓血被卷起滔天巨浪!林夏感觉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巨墙狠狠撞在背上!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不再是红色,而是变成了粘稠的、泛着暗红光泽的黑色!怀中的露薇也被这股力量震得再次吐血,本就灰败的脸色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如同精致却冰冷的瓷娃娃,连微弱的呼吸都几乎停滞了!她身上最后几片本命花瓣,在这一刻彻底化为飞灰,消散在污浊的空气中!
剧痛和冲击让林夏眼前一黑,抱着露薇,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甩飞出去!身体重重地砸在光幕之上!
砰!!!
摇摇欲坠的光幕应声而碎!林夏和露薇的身影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出了遗忘之森的范围,重重摔在了腐萤涧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林夏只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后背的伤口因这猛烈的撞击而彻底崩裂!一股刺骨的冰寒混合着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向怀中。
露薇双目紧闭,脸上覆盖着彻底的石灰色死气,如同被精心雕琢后又无情风化的塑像。她身上再也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波动,只有那不断加深、蔓延的灰白,宣告着凋零的终结。她的身体冰冷得吓人。
“露...薇...”林夏嘶哑地唤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没有回应。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林夏。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不仅释放了灭世的灾厄,还亲手断送了露薇最后生的希望...祖母的罪孽,他的愚蠢,最终导致了这样的结局...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
嗡...
林夏左肩的契约烙印,在露薇生命气息断绝的刹那,猛地剧烈闪烁起来!那光芒不再是之前的银蓝混杂,而是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深邃的、仿佛要将所有光线都吞噬的——幽邃之暗!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某种诡异秩序的力量,猛地从烙印中爆发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林夏体内烙印与疫妖之力脆弱的平衡!
后背伤口处那不断蔓延的暗红污染、那刺入血肉疯狂生长的黑色晶簇碎片,在这股纯粹的幽暗力量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发出“滋滋”的消融声!暗红的色泽被迅速压制、驱散,那蠕动的冰冷触感也瞬间停滞、凝固!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麻木、仿佛身体不再属于自己的空洞感。
林夏惊愕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看着伤口处不再蔓延的污染和似乎陷入沉寂的碎片。契约烙印的幽暗光芒缓缓收敛,最终沉寂下去,只留下一种冰封万物的死寂感在烙印深处盘旋。这力量...是契约在露薇“死亡”后的异变?它压制了疫妖之力的侵蚀,但代价是什么?
他低头看向怀中彻底失去生息的露薇,那冰冷的灰白面容如同最深的嘲讽。他亲手造就的绝望,似乎被另一种更深邃的黑暗暂时冻结了。
轰隆隆隆——!!!
身后,遗忘之森的入口彻底崩塌、湮灭!无尽的暗红血光如同火山爆发般冲破最后的阻碍,直冲腐萤涧上空!整个腐萤涧被映照得如同炼狱!大地剧烈震颤,山壁崩裂!无数暗红色的晶簇如同有生命的瘟疫,正从崩塌的入口处疯狂向外蔓延、增殖!
疫妖的灾厄,已然降临!
而林夏,抱着露薇冰冷的身躯,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魂,跪在腐萤涧冰冷的地面上,背后伤口残留着诡异的晶簇碎片,肩上的烙印死寂幽暗。他的眼神空洞,映照着漫天血光。绝望之后,是更深的、连绝望都凝固的冰冷深渊。
树翁牺牲了,祖母的罪证昭然,露薇“凋零”,灾厄释放...而他,林夏,成了唯一背负着这一切污秽与诅咒的...活着的墓碑。
林夏跪在腐萤涧冰冷湿滑的泥地上,怀中是露薇冰冷僵硬、覆盖着死寂灰白的身躯。遗忘之森入口方向传来的崩塌轰鸣声连绵不绝,如同大地痛苦的呻吟。冲天而起的污秽血光将整个腐萤涧染成一片翻滚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泽,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着粘稠的绝望。暗红色的晶簇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正从崩塌的入口处疯狂地向外蔓延、增殖,所过之处,岩石被侵蚀成蜂窝状的腐坏结构,污浊的溪水表面凝结出血色的薄冰,侥幸存活的苔藓和低矮植物瞬间碳化、碎裂,化为滋养新晶簇的养料。
绝望,冰冷而沉重的绝望,像一座无形的巨碑,将林夏牢牢钉在原地。他害死了露薇,释放了灭世的灾厄,背负着祖母的滔天罪孽...活着,每一口呼吸都像是罪孽的延续。他低头看着露薇那张失去所有生气的脸,灰白如同最粗糙的石粉,曾经灵动的眼眸只剩下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契约烙印带来的那股幽邃死寂的力量在他左肩沉寂下去,仿佛也随着露薇的“死亡”而耗尽,只留下一片冰封般的麻木,勉强压制着后背伤口处那蠢蠢欲动的疫妖碎片和污染。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遗忘之森崩塌的巨响完全掩盖的轻响,在林夏的意识深处震颤了一下。那感觉,像是极寒冰面下,一粒尘埃落地的震动。微乎其微,却异常清晰。
林夏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死死盯着怀中的露薇。
不是错觉!
就在露薇那覆盖着死灰色、如同石雕般的胸口,极其极其微弱地,闪过了一丝银光!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萤火,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血光映照的错觉。但林夏确信自己看到了!那感觉...与契约烙印最后爆发的幽邃死寂截然不同!那是...露薇本身的力量?像深埋地底即将彻底熄灭的余烬,在濒死边缘的最后一次挣扎?
“露薇?”林夏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弱的希冀。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躯壳——尽管这行为在汹涌的疫妖污染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可笑。
没有回应。露薇的身体依旧冰冷僵硬,灰白死寂。仿佛刚才那微弱的光只是林夏在巨大刺激下产生的幻觉,是他绝望深渊中徒劳抓住的一根稻草。
然而,就在林夏眼中的光再次黯淡下去时——
噗通...
一声同样微弱,但比刚才的银光更加清晰的声音,在他紧贴着露薇身体的臂弯处响起。那感觉...像是一颗微弱的、被厚厚冰层包裹的心脏,极其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怀中的躯体上。那冰冷的麻木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
一秒...两秒...
噗通...
又一声!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虽然露薇的身体依旧冰冷灰白,毫无复苏的迹象,但这实实在在的心跳,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林夏心中那几乎熄灭的火焰!
她还活着!或者说,她的灵核,那属于花仙妖皇族月光痕血脉的最后一点本源,还没有彻底消散!被树翁封印根须强行灌输的生命本源,以及她自己坚韧的求生意志,在死亡的边缘,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缝隙!
希望!尽管这希望渺茫如尘埃,脆弱得随时会被周围的黑暗碾碎,但它是真实的!
林夏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希望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更深的恐惧和紧迫!遗忘之森崩塌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如同巨兽逼近的沉重脚步。污秽的血光已经将半边天空染透,暗红色的晶簇如同贪婪的菌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腐萤涧的土地,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过百米!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和疫妖那充满恶意的低语越来越清晰,不断冲击着林夏的精神防线。后背伤口处被幽暗力量暂时压制的疫妖碎片和污染也再次传来隐隐的悸动,似乎在呼应着外界汹涌的疫妖之力。
这里不能待了!每一秒都是奢侈!露薇这缕微弱的心跳和灵光,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点烛火,随时会被彻底扑灭!
必须立刻离开!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一个能暂时隔绝这疯狂蔓延的污染、争取时间的地方!白鸦!腐萤涧!林夏脑中瞬间闪过在青苔村祠堂混乱中,那只停在他耳畔的靛蓝纸蝶传来的低语:“向东,腐萤涧...” 还有在逃离祭坛广场时,那盲眼巫婆按着他妖化肩膀留下的嘶声警告:“去腐萤涧...找白鸦...问他苍曜怎么死的!”
腐萤涧!那是他们进入遗忘之森前就计划要去的地方!白鸦,那个神秘莫测的药师,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论他是敌是友,无论他隐藏着多少秘密,只有找到他,才有可能救活露薇,才有可能解答这纠缠不清的谜团!
求生的意志如同烈火,瞬间焚尽了林夏身上的麻木和绝望。他猛地抱起露薇冰冷依旧、但胸腔内似乎有微弱心跳颤动的身体,感觉那轻飘飘的重量此刻却重若千钧——那是他必须守护的最后希望!
“坚持住,露薇!”林夏对着怀中毫无反应的躯体低吼,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带你去找白鸦!坚持住!”
他不再看身后那如同地狱入口般不断崩塌、喷涌着血光与晶簇的遗忘之森方向,目光死死锁定腐萤涧更东侧,那片雾气更加浓郁、地势似乎也更加崎岖复杂的区域。那是白鸦可能藏身的方向!
迈开脚步的瞬间,后背伤口因动作牵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被幽暗力量压制的疫妖碎片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冰冷的刺痛感再次清晰地传来。同时,左肩沉寂的契约烙印也微微刺痛了一下,似乎那幽邃的死寂力量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在默默对抗着疫妖的侵蚀,维系着一个脆弱的平衡。林夏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痛苦都咽下,转化为奔跑的力量。
他抱着露薇,如同抱着世间唯一的珍宝,一头扎进了腐萤涧更深处弥漫的、混杂着瘴气、水汽和疫妖污染残留的灰暗雾霭之中。
脚下的路变得更加湿滑难行,崎岖不平,遍布着危险的沼泽泥潭和锋利的暗礁般的岩石。腐萤涧特有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腐萤被漫天的血光映照得黯淡无光,如同鬼火般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暗红色的晶簇如同附骨之蛆,在他们身后疯狂蔓延、追赶,试图将这两个“鲜活”的存在拖入腐朽的深渊。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臭和肺部灼烧感。
林夏不敢有丝毫停留。他调动起身体内每一分潜力,凭借着在青苔村山林间锻炼出的本能,在迷雾和险境中穿行。他避开那些明显泛着气泡的沼泽,跳过深不见底的沟壑,攀爬陡峭湿滑的岩壁。露薇微弱的心跳和那偶尔一闪而逝的微弱银光,是他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支撑着他榨干最后一丝力气。
途中,他多次感觉到后背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开始渗血,那血液粘稠发黑,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次渗出,都伴随着疫妖碎片更强烈的悸动和侵蚀感,以及烙印深处传来的更冰冷、更沉重的抵抗。这诡异的平衡仿佛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他只能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奔跑和感知露薇的状态上。
不知奔跑了多久,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冰冷的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眉毛。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双腿灌了铅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肌肉的哀鸣。但怀中那微弱的心跳声,如同最强劲的鼓点,催促着他,支撑着他。
终于,前方的浓雾似乎稀薄了一些。隐约可见一片地势相对较高的区域,怪石嶙峋,如同巨大的黑色獠牙刺破雾霭。在几块巨大岩石的环抱下,一个隐蔽的、被浓密垂挂藤蔓遮掩了大半的洞口,出现在林夏模糊的视野里。
洞口上方,一块天然形成的、形似鸦喙的黑色岩石,在弥漫的暗红血光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
腐萤涧的深处!鸦喙岩!
传说中,那个神秘药师“白鸦”的藏身之所!
希望,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微光,照亮了林夏布满血污和疲惫的脸。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着露薇,跌跌撞撞地冲向那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
就在他即将拨开藤蔓冲进去的刹那——
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洞口上方的鸦喙岩后闪现,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轻飘飘地落在了林夏面前,挡住了去路。
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药师布袍,身形清瘦,脸上戴着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只露出眼睛位置的惨白木质鸦嘴面具。露出的那双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深邃如同古井,此刻正毫无波澜地注视着狼狈不堪的林夏,和他怀中死气沉沉的露薇。
正是白鸦!
他没有说话,但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扫过林夏肩头的契约烙印、后背那渗出黑血的诡异伤口,最后定格在露薇覆盖着死灰的脸上。当他的目光触及露薇胸口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顽强闪烁了一下的银光时,鸦嘴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意义不明的气音。
林夏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沿着下巴滴落。他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白鸦,如同溺水者看到了漂浮的木板。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为嘶哑的几个字,带着无尽的哀求与绝望:
“救她...求你...救救露薇!”
白鸦的目光缓缓抬起,越过林夏的肩膀,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里,遗忘之森崩塌的烟尘混合着污秽的血光直冲天际,暗红的晶簇如同沸腾的潮水,正朝着鸦喙岩的方向汹涌而来,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隐藏在鸦嘴面具之后,让人无法窥探任何情绪。
沉默,如同巨石般压在林夏心头,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白鸦会出手吗?他究竟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腐萤涧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疫妖的腐朽低语,吹拂着白鸦洗白的衣袍,也吹动着林夏怀中露薇那失去光泽的灰白发丝。死亡的阴影,已笼罩在鸦喙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