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日记烙魂归(1/2)
黯晶潮汐的腥咸还没漫过脚踝时,林夏的契约烙印正以心跳三倍的频率灼痛。
他跪在浮空城残骸的断裂处,指缝间漏下的不是金属碎块,而是无数细小的、正在结晶的黯晶粉尘。这些曾被灵研会吹嘘为 “文明基石” 的污染物,此刻像活着的蛆虫,顺着他被划破的掌心纹路往里钻 —— 直到撞上那道横贯虎口的银色契约烙印,才发出玻璃烧裂般的尖啸,蜷成灰白的灰烬。
“还在硬撑?” 露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花瓣被揉碎的沙哑。
林夏回头时,正看见她用最后一片还泛着银光的花瓣按住右臂的伤口。黯晶污染已经爬过她的手肘,那些本该流转着月光的血管,此刻像灌满了墨汁的玻璃管,每搏动一下,就有黑色的雾气从毛孔里渗出来,在她脚边凝成转瞬即逝的荆棘影子。
“白鸦说,毁掉核心就能停下潮汐。” 他把染血的契约烙印往衣襟上蹭了蹭,却蹭出更深的银痕,“但那老家伙现在……”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半截浮空城的螺旋塔轰然砸落,带着万千道迸射的黯晶流火,却在距他们不到十丈的地方被一道靛蓝色的屏障拦腰截住。屏障上流转的纹路林夏认得 —— 那是白鸦药箱上特有的护符图案,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他在透支灵核。” 露薇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她的指尖已经凉得像冰,“你感觉到了吗?契约在共鸣。”
林夏确实感觉到了。那道烙印像是被投入滚烫的泉水,每一寸都在发烫,烫得他几乎要甩开露薇的手。但更清晰的是某种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 药炉里翻腾的墨绿色药汁、刻满符文的金属解剖台、还有一个穿着灵研会白大褂的背影,正将一支闪着寒光的针管刺进某个蜷缩在铁笼里的银色身影。
“那是…… 白鸦的记忆?” 林夏的呼吸猛地一滞。
露薇的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她突然拽着林夏往残骸深处跑:“他在强行把记忆灌进契约里!快!去核心室!”
他们穿过堆满扭曲钢筋的走廊时,那些原本死寂的金属突然活了过来。黯晶污染在锈蚀的缝隙里开出黑色的花,花瓣边缘却泛着和露薇同源的银光。这些被灵械与自然强行糅合的怪物,用无数只由齿轮和骨节拼凑的眼睛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既像机械运转又像野兽低吼的怪响。
“别碰它们!” 露薇突然将林夏往旁边一推。
一只长满金属倒刺的藤蔓擦着林夏的鼻尖掠过,尖端绽开的黑色花苞里,竟嵌着半片人类的头骨。露薇挥手甩出三道银色光刃,将藤蔓斩成数段,却在光刃接触到那些黑色花苞的瞬间,闷哼一声捂住胸口 —— 她的发梢,又有一缕银白变成了死灰。
“你的力量在被污染吞噬。” 林夏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掌心的烙印烫得像要烧穿皮肉,“我们得找到白鸦,他一定有办法……”
“他没有办法。” 露薇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碎冰般的绝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解开契约的唯一方式,是献祭缔结契约的人。”
走廊尽头的核心室大门,此刻正被靛蓝色的光芒撑得变形。白鸦的半个身子嵌在门缝里,他那件永远整洁的药师袍已经被黯晶腐蚀得千疮百孔,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旧伤 —— 那些伤口的形状,和灵研会用来囚禁高阶妖族的烙印一模一样。
“来得正好,小子。” 白鸦抬起头,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黯晶的灰黑色,但右眼依旧闪烁着药师大褂独有的靛蓝,“把你的手伸过来。”
林夏刚要迈步,却被露薇死死拽住。她盯着白鸦胸口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皮质笔记本,声音发颤:“那是…… 苍曜导师的日记?”
白鸦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愧是花仙妖皇族,记性就是好。可惜啊,当年你把它当废纸扔了,现在却要靠它来救命。”
核心室里突然传来夜魇的咆哮,震得整面墙的黯晶结晶簌簌掉落。林夏这才注意到,白鸦身后的阴影里,夜魇正被无数道从地底钻出的银色锁链捆着,那些锁链的材质,和他掌心的契约烙印如出一辙。
“他在拖延时间。” 露薇的指甲掐进林夏的胳膊,“白鸦在用自己的灵核当祭品,启动‘缚灵阵’。但这阵法需要……”
“需要契约者的血来加固,没错。” 白鸦突然撕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心口一个早已模糊的烙印 —— 那图案一半是灵研会的徽记,一半是花仙妖的藤蔓,“当年我和苍曜就是靠这鬼东西,才从灵研会的人体实验室逃出来的。可惜啊……”
他的话音被夜魇的怒吼打断。那些银色锁链突然剧烈震颤,夜魇黑袍下伸出无数只漆黑的爪子,每只爪子上都戴着刻有灵研会编号的金属环。当爪子抓挠锁链时,林夏清楚地看见,夜魇的手腕上,有一道和白鸦心口一模一样的、半明半暗的烙印。
“日记里写了真相。” 白鸦突然将那本皮质笔记本扔过来,本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靛蓝色的弧线,封面上 “苍曜” 两个字已经被血浸透,“林夏,你祖母不是什么慈祥的老人。她是灵研会的初代会长,是她亲手把苍曜的人性剥离,炼造成夜魇的。”
林夏接住笔记本的瞬间,掌心的契约烙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银光。笔记本自动翻开,第一页的字迹扭曲而狂乱,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灵研会第三十七次实验记录:双生花仙妖的心脏,是打开永恒之泉的钥匙。但要让钥匙听话,必须先毁掉它们的‘根’—— 也就是那份该死的共生契约。”
字迹下面,画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银色花苞,其中一个的花瓣上,画着和林夏契约烙印一模一样的纹路。
“这是…… 露薇和她妹妹?” 林夏猛地抬头,却看见露薇正盯着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白鸦穿着灵研会的白大褂,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女人 —— 那女人的眉眼,和林夏记忆里的祖母几乎重合。而她们身后,被铁链拴在实验台上的,是两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花仙妖女孩,银色的头发上还别着新鲜的铃兰。
“艾薇……” 露薇的声音突然碎了,她指着照片上那个躲在姐姐身后的小女孩,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们说我妹妹生来就有污染,把她扔进仿造泉眼当过滤器……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核心室的地面突然裂开,黯晶潮汐已经漫到膝盖。那些黑色的潮水表面,漂浮着无数张人类的脸 —— 林夏认出其中几张,是青苔村死于瘟疫的村民,还有灵研会里那些被夜魇撕碎的士兵。
“快!” 白鸦突然咳出一口靛蓝色的血,血落在锁链上,激起漫天的星火,“把你的血滴在日记上!契约烙印会引导你找到真正的永恒之泉!”
林夏咬碎舌尖,将血滴在照片上。就在血珠晕开的瞬间,笔记本突然剧烈燃烧起来,不是化为灰烬,而是变成无数只靛蓝色的蝴蝶,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印着一行日记的内容:
“实验失败。苍曜的人性剥离不完全,他还在保护那株银色花苞。必须制造一个‘夜魇’,让他彻底忘记自己是谁。”
“林夏的母亲是个叛徒,她偷偷给双生花仙妖喂了‘共生草’,现在两个花苞的命运已经绑在一起了。必须除掉她,但她肚子里的孩子…… 或许可以用来当新的‘容器’。”
“契约烙印的最后一道工序:用花仙妖的眼泪混合人类婴儿的血,这样既能让契约稳固,又能确保人类一方随时可以‘销毁’花仙妖。”
蝴蝶越聚越多,最终凝成一道银色的光轨,直指核心室深处。白鸦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他看着光轨的方向,突然笑了:“看到了吗,苍曜?我们当年没完成的事,就让这两个孩子来完成吧。”
夜魇突然停止了挣扎。他抬起头,黑袍下露出一张苍白而年轻的脸 —— 那五官,和林夏从祖母遗物里看到的、标注着 “苍曜” 名字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白鸦……” 夜魇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暴戾,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你不该插手的。”
“我们欠她们的。” 白鸦的身影彻底变成了靛蓝色的光点,“从我们穿上那件白大褂开始,就欠了。”
光点融入银色锁链的瞬间,缚灵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林夏拉着露薇,顺着光轨冲向核心室深处,身后传来夜魇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那声音里,似乎夹杂着解脱,又像是更深的绝望。
光轨的尽头,是一扇刻满花仙妖符文的石门。林夏的契约烙印贴上去的瞬间,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个悬浮在黯晶潮水上的、由无数银色锁链组成的茧。
茧里包裹着的,是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半透明的心脏。心脏的表面,流转着和露薇瞳孔一样的银光,而那些缠绕的锁链上,印着灵研会的徽记和一行小字:
“永恒之泉的钥匙,编号 734。”
露薇突然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落在黯晶潮水里,激起一圈圈银色的涟漪:“这是…… 艾薇的心脏。她们把我妹妹的心脏,炼制成了钥匙。”
林夏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句话,字迹平静得可怕:
“当契约者的血染红钥匙时,永恒之泉的真相就会揭晓。但记住,真相往往比谎言更伤人 —— 因为那泉水里,装满了花仙妖的骨头。”
他抬头看向露薇,发现她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厌恶和警惕,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黯晶潮汐已经漫过胸口,那些黑色的潮水正在吞噬他们的灵脉,而掌心的契约烙印,却像催命符一样,越来越烫。
“原来这就是旅程的终点。” 露薇突然笑了,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颗悬浮的心脏,“林夏,你祖母说得对,共生契约就是个笑话。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互相毁灭才绑在一起的。”
心脏在她触碰的瞬间,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红光。林夏的契约烙印随之剧痛,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 —— 祖母举着手术刀的背影、白鸦在实验室里偷偷给花仙妖喂药的侧脸、夜魇在月光下将银色花瓣别在小女孩发间的温柔……
“不是的。” 林夏抓住露薇的手,他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嘶哑,“日记里漏了最后一页。”
他将自己的血滴在心脏上,红光与银光交织的瞬间,石门内侧的墙壁突然裂开,露出一行用花仙妖血液写就的字迹,那字迹温柔而坚定,像是母亲的呢喃:
“共生不是为了毁灭,是为了让两个残缺的灵魂,凑成一个完整的家。”
字迹下面,画着一个小小的银色花苞,花苞的根须,缠绕着一个人类少年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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