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白鸦药箱谜(2/2)
“嘶啦——!”
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那缠绕在林夏妖化手臂上的、如同附骨之蛆的黑色咒文,终于被这股内外夹击的力量彻底撕开、瓦解!化作无数细碎的、冒着黑烟的残渣,从林夏的手臂上剥落下来,还未落地便在空中消散无踪。
“噗通!”林夏彻底脱力,整个人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妖化手臂上的花刺虽然依旧存在,但那令人心悸的黑色光泽已经褪去,变回了半透明的状态,只是剧烈侵蚀带来的剧痛让他整条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露薇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一步,单膝跪地,灰白的发丝垂落在脸颊,遮住了她因过度消耗而更加透明的脸色。她抬起焦黑的指尖,看着那上面残留的、被咒文污染的黑色痕迹,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无奈——她知道,为了救林夏,自己付出的代价远不止是力量。
而白鸦,在喷出那口蕴含着他最后力量的心血后,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有他身下那片浸染了靛蓝血液的泥土,还在散发着微弱而奇异的光芒。
营地里一片狼藉。破碎的腐蚀药瓶、熄灭的篝火余烬、崩裂的金属盒子残片、散落的册页、还有林夏和露薇粗重的喘息声。空气里弥漫着腐蚀的恶臭、血腥、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的死寂。
林夏挣扎着坐起身,目光落在露薇手中紧握着的那两样东西上——那个冰冷的存储晶片,以及那个柔韧的黑色密封袋。正是这两样东西,加上白鸦最后的心血,才将他从必死的诅咒中拉了回来。
“那…是什么?”林夏的声音干涩嘶哑,目光死死盯着露薇手中的密封袋。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里面藏着的,是比刚才那本记录册更加残酷、也更加核心的真相。
露薇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和指尖的灼痛。她看了一眼昏迷的白鸦,又看向林夏,银色的眸子复杂无比。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用还能活动的左手,费力地打开了那个柔韧的黑色密封袋。
袋子里没有太多东西。只有一张对折的、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纸,以及…一小撮用透明薄膜仔细包裹着的、如同最纯净月光凝成的银色粉末。那粉末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生命气息,与露薇同源,却又似乎更加古老、高贵。
露薇在看到那银色粉末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月痕…纯血…”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粉末,是花仙妖皇室最核心、最纯净的本源力量结晶,是身份和力量的绝对象征!白鸦怎么会有这个?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展开了那张泛黄的纸。
纸上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图。
一幅用暗红色墨水绘制的、极其复杂的炼金法阵图!
法阵的核心结构,是两个彼此纠缠、如同双生藤蔓般的符文回路。其中一个回路散发着柔和的生命气息(以花仙妖符文勾勒),而另一个回路则充满了冰冷的秩序感和禁锢感(以灵研会特有的几何符文和能量节点构成)。两个回路在法阵中心紧密交织、融合,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结构。在这个共生结构的核心节点上,赫然标记着一个林夏和露薇都无比熟悉的符号——他们的共生契约烙印!
而在法阵图的下方,用同样暗红的墨水,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小字:
【“完美共生体”计划蓝图(零柒叁母体\/子体适配性验证)】
【核心:灵魂契约烙印(双向污染\/力量通路)】
【目的:培育可控花仙妖兵器(净化\/毁灭双形态)】
【设计者:苍曜】
【执行监督:白鸦(子体-01-a)】
【唯一适配实验体:子体-07-a(林夏)】
“轰!”
林夏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刚才被咒文攻击时那种灵魂被撕裂的痛楚仿佛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是纯粹的、冰冷的、绝望的认知带来的剧痛!
完美共生体计划?灵魂契约烙印?培育兵器?!
他和露薇之间,那被他视为命运枷锁却也带给他们共生力量的契约…竟然是人为设计的?!是苍曜(夜魇魇)设计的!是为了把他林夏,这个所谓的“完美适应体”,培育成灵研会掌控下的…兵器?!而白鸦,是执行监督?!
难怪…难怪契约能吸收黯晶污染…难怪他们的力量能互相影响…难怪白鸦会说“契约本质是灵研会的弑妖兵器”…一切,都源于这张图纸!源于这个冰冷、残酷、将生命当作实验材料的计划!
“不…不可能…”林夏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死死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仿佛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正在吞噬他,“我和露薇…我们的契约…是意外…是…”
“是设计好的。”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打断了他。
露薇缓缓抬起头,银色的眸子如同蒙上了一层万年寒冰,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她看着林夏,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复杂,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后的、近乎残酷的平静。她的指尖,那点靛蓝的血迹尚未干涸,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
“在月光花海,你触碰我的花苞…真的是意外吗?”露薇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林夏心上,“还是说,是某个‘完美适应体’,被悄然引导着,去解开了最适合成为他‘兵器核心’的那个花仙妖的封印?”
她举起手中那张泛黄的图纸,月光下,那暗红的法阵图和下方的文字,如同用鲜血书写的诅咒。
“灵研会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需要献祭的永恒之泉。”露薇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一字一句地宣告着最终的真相,“他们想要的是你,林夏。一个能完美承载、操控花仙妖力量,并能利用契约将其转化为武器的人形兵器。而我和你的契约,就是启动这兵器的钥匙,也是…束缚我的枷锁。”
她看着林夏瞬间惨白的脸和剧烈颤抖的身体,灰白的发丝在夜风中飘动,如同挽歌。
“你的生命,林夏,从孕育之初,就是一个为他人打造兵器的…容器。”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林夏的整个世界。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妖花手臂上那些半透明的花刺,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孤独、而又无比讽刺的光芒。图纸上的暗红法阵,像一个烙印,深深烙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遗忘之森的夜,死寂无声,只有深沉的黑暗包裹着这残酷的真相,以及三个被命运之线牢牢捆绑、伤痕累累的灵魂。
露薇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林夏内心深处最后一点侥幸。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整个世界。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肺叶像被无形的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月光下,妖化右臂那些半透明的花刺,此刻不再是力量的象征,而是屈辱的烙印,讽刺地反射着图纸上那个用暗红墨水勾勒的、冰冷无情的法阵——完美共生体计划。容器…兵器…从孕育之初就被设定的命运…这些词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
露薇看着他惨白的脸和剧烈颤抖的身体,那双银色的眸子如同冻结的极地冰川,没有丝毫波澜。她缓缓站起身,灰白的发丝在夜风中飘动,像一场无声的葬礼。她不再看林夏,目光落在昏迷的白鸦身上,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冷漠覆盖。她俯下身,没有去碰触那张如同诅咒般的图纸,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冰冷的存储晶片和装着“月痕纯血”粉末的密封袋,重新装回那个柔韧的黑色材料袋中,紧紧攥在手心。那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然后,她转身,背对着林夏和白鸦,径直走向黑暗的森林深处。她的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灰白的背影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也格外疏离。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露…”林夏喉头滚动了一下,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他想喊住她,想质问,想辩解,想抓住点什么…但所有的声音都被那张图纸和露薇冰冷的宣告死死扼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融入黑暗,如同看着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源,被亲手掐灭。巨大的空洞感吞噬了他,比刚才咒文侵蚀灵魂的痛楚更加难以承受。
遗忘之森冰冷潮湿的风,吹过狼藉的营地,卷起散落在地上的、沾着暗红污迹的册页,发出哗啦的轻响。那破碎的金属盒子残片,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白鸦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嘴角残留的靛蓝血沫早已干涸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林夏才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艰难地动了动。他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捡那张图纸,而是捡起了散落在身边的一页记录册——正是记载着他母亲林清荷最后时刻的那一页。
纪元 139,朔月日。
母体生命体征急剧下降!脏器衰竭(肝脏、肾脏为主)!紧急终止妊娠失败!胎儿能量波动失控!
最终记录:母体-07(林清荷)于纪元139朔月日 21:47 确认死亡。胎儿(男)于22:03 剖腹取出,存活。
胎儿编号:子体 - 07 - a。暂命名:林夏。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母亲…那个在他模糊记忆中唯一温暖的、模糊的影子…她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在冰冷的玻璃柱中,被当作实验品,被注入致命的暗晶…她知道自己怀的是什么吗?她最后提及的“保护孩子”、“离开”…那是怎样一种绝望的挣扎?
“啊…呃…”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如同受伤野兽濒死的哀鸣。林夏蜷缩起身体,将头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冰冷的泥土和那页残酷的记录上,晕开了墨迹,也模糊了视线。不再是愤怒的嘶吼,而是被彻底碾碎后的、无声的崩溃。他不再是那个为了救祖母闯入禁地的倔强少年,不再是那个与花仙妖并肩作战的契约者…他只是一个实验品,一个编号,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容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母亲死亡的代价,是灵研会罪行的活证,是夜魇魇(苍曜)冰冷计划的产物。
妖化的右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在嘲笑他的自怜。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条被黑色咒文侵蚀过、此刻仍在微微抽搐的胳膊。半透明的花刺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容器?兵器?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曾握过药罐为祖母熬药的手,那只曾为保护露薇徒手抓握灼热黯晶的手…现在,它只是承载着污染和力量的工具。
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念头,如同毒藤般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滋生蔓延。他抓起旁边一块碎裂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盒子残片!那冰冷的触感刺激着他的神经。毁掉它!毁掉这个证明自己是怪物的手臂!毁掉这承载着肮脏计划的容器!
他用尽全力,将那锋利的金属残片高高举起,朝着自己妖化右臂的手腕处,狠狠刺了下去!
“住手!”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呵斥响起!
是白鸦!
不知何时,他竟然苏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严重的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带出点点暗色的血沫。但他的那只右眼,虽然依旧黯淡无光,却死死地、锐利地锁定了林夏高举的手臂!
“子体…07-a…”白鸦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剧痛,“你的命…是你母亲…用命换来的…不是你…用来…发泄的…工具!”
林夏的动作僵在半空,锋利的金属边缘距离自己的手腕只有寸许!他猛地转头,布满泪痕和绝望的脸上,是野兽般的凶狠和茫然交织。“那又怎么样?!”他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我的命?一个实验编号的命?!一个注定成为兵器的容器的命?!它除了带来痛苦和毁灭,还有什么价值?!让我毁掉它!让我毁掉这该死的诅咒!”他眼中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握着金属片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剧烈颤抖着。
“价值?”白鸦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身体因为痛苦而蜷缩,但那只右眼却如同燃烧着最后的余烬,死死地盯着林夏,“价值…在于…你…还有…选择!”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选择?”林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选择什么?!选择成为夜魇魇的兵器?!还是选择成为灵研会的武器?!这就是我的选择?!哈哈哈…”他笑得眼泪再次涌出。
“不…”白鸦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费力地抬起一根手指,不是指向林夏,而是指向林夏另一只紧攥着、捏着母亲死亡记录页的手!“选择…知道真相后…成为什么…”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喘不过气,眼神开始涣散,声音越来越微弱,“苍曜…也…曾是…守护者…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代价…”白鸦的声音最终低不可闻,那只锐利的右眼也缓缓闭上,再次陷入深度的昏迷。
“白鸦!白鸦!”林夏下意识地呼喊,但白鸦已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营地里只剩下林夏粗重的喘息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高举着金属残片的手臂,如同被冻结般悬停在半空。
选择?
成为什么?
苍曜也曾是守护者?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代价?
白鸦断断续续的话语,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混乱却无法忽视的涟漪。那里面似乎藏着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超越了冰冷的实验记录和图纸。
林夏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紧握的左手上。那张泛黄的纸页被汗水、泪水和泥土模糊了字迹,但母亲的名字——“林清荷”,却依旧清晰刺眼。他想起光影中,那个在营养液里沉睡的、苍白而安详的年轻面容。她最后时刻念叨的“保护孩子”…
如果他的生命是母亲用死亡换来的…如果这生命从一开始就被设计为容器和兵器…那么,除了愤怒和自毁,他还能选择成为什么?
他猛地看向露薇消失的方向,黑暗的森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露薇那冰冷的宣告还在耳边回响,但白鸦最后那句“代价”…苍曜付出了什么代价?露薇呢?她是否也是某个冰冷计划中的一环?
还有那个存储晶片…那个月痕纯血粉末…
白鸦药箱里最深沉的谜底已经揭开了一角,那本记录册和那张图纸,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垮了他的过去和认知。但现在,药箱的残骸里,似乎还藏着通往未来的…另一种可能?
林夏高举的手臂,终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放了下来。那锋利的金属残片从他无力的手指间滑落,掉在泥土里,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树根,仰头望着遗忘之森那被浓密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冰冷的夜空。妖化右臂的刺痛依旧清晰,绝望的冰冷依旧深入骨髓,但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疑问,却顽强地在心底最深处点燃。
他还能选择…成为什么?
遗忘之森的夜,依旧深沉如墨,包裹着昏迷的白鸦,包裹着陷入巨大迷茫与痛苦漩涡的林夏,也包裹着那个独自走向未知黑暗、带着花仙妖最后纯净力量与冰冷真相的露薇。白鸦药箱的谜题,暂时画上了一个残酷的句点,却开启了更加汹涌的命运洪流。药箱的残骸散落一地,如同破碎的过去;而那存储晶片和月痕粉末的去向,则成为了悬在深渊之上的、未知未来的微弱星光。
遗忘之森的冰冷渗透了林夏的骨髓,比夜露更寒。他瘫坐在狼藉的营地,背靠着粗糙冰冷的古树根,像一尊被抽离了灵魂的石像。白鸦药箱的残骸散落在四周:碎裂的腐蚀药瓶如同凝固的黑色泪滴,崩裂的金属盒子碎片反射着惨淡的月光,泛黄的记录册页被夜风吹得哗啦作响,像无数双窃窃私语嘲讽着他的耳朵。那张暗红色的炼金法阵图纸,如同烧红的烙印,深深烫在他的意识深处——完美共生体计划,容器,兵器…这些词疯狂地旋转,将他仅存的自我认知撕扯得粉碎。
露薇离开时灰白的背影,像一道无声的判决,烙印在黑暗的森林幕布上。她带走了药箱里最后的核心秘密——存储晶片和月痕纯血粉末,也带走了他们之间那脆弱、矛盾、却又支撑着彼此走过无数险境的共生契约所维系的最后一丝联系。
“选择…成为什么…”
白鸦昏迷前那句断断续续的话,如同幽灵的低语,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微小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混乱而无法忽视的涟漪。它微弱得几乎要被绝望的潮水淹没,却又顽固地不肯消失。
选择?林夏麻木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那只妖化的右臂。半透明的花刺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手腕处被黑色咒文侵蚀后的皮肤残留着焦灼的痕迹和剧烈的刺痛。这条手臂,这具身体,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容器,是灵研会罪恶的产物,是苍曜冰冷计划的工具…他还能选择用它去成为什么?守护?救赎?那听起来像一个天大的笑话。毁灭?自毁?那似乎是它被设计时最初的、也是最容易的归宿。
他目光移到昏迷的白鸦身上。那个满身谜团的男人蜷缩在树根旁,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嘴角残留着靛蓝色的血痂。他口中的“子体-01-a”,他曾是苍曜的“守护对象”?他也曾是被设计的容器?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沉默背负着沉重秘密的白鸦?
选择…
林夏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从冰冷的泥地上撑了起来。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疼痛,尤其是妖化的右臂,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神经,带来尖锐的痛楚。他踉跄着走到白鸦身边,蹲下身。
白鸦的伤势远比看上去更重。那道跨越记忆而来的黑色咒文,不仅重创了他的精神,似乎还引发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反噬。他的体温低得吓人,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青灰色。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眼下方——那道他用来开启药箱的伤疤,此刻像活过来一样,边缘蠕动着细密的、如同蚯蚓般的黑色血管,正缓慢地向周围完好的皮肤侵蚀!
林夏的心沉了下去。白鸦的状态极其危险,随时可能死去。他不能死。他是连接着那个冰冷过去和残酷真相的唯一桥梁,是解开更多谜团的关键。
“选择…”林夏低声重复着,声音干涩嘶哑。他看着白鸦那张痛苦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妖化的手臂。一个念头,一个疯狂而微弱的念头,如同在绝境中滋生的毒草,悄然浮现——如果他这个被设计容纳污染和花仙妖力量的“容器”,能像契约吸收污染那样…吸收掉白鸦身上这致命的诅咒反噬呢?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战栗。这无异于玩火,是主动拥抱那可能彻底毁灭他的黑暗力量。但如果成功了…或许能暂时保住白鸦的命?或许…能证明他不仅仅是被设定的工具?他还能选择…去救人?
没有时间犹豫了。白鸦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林夏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他伸出左手,小心翼翼地避开白鸦左眼下那蠕动的黑色血管,轻轻按在他冰冷的心口位置,试图感知他体内混乱而狂暴的诅咒力量。
就在他的左手接触白鸦心口的瞬间!
异变陡生!
林夏那只妖化的右臂,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地爆发出强烈的、不受控制的吸力!不是他主动引导,而是手臂本身,他体内那份被契约改造过的、对黯晶污染和黑暗力量有着异常亲和力的“容器”本质,在接触到白鸦体内那同源的、更精纯的诅咒力量时,本能地被激发了!
“嗡——!”
一股冰冷、污秽、充满了绝望与毁灭气息的黑暗洪流,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从白鸦左眼下的伤疤处爆发,顺着林夏按在他心口的左手,疯狂地涌入!
“呃啊啊——!”林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感觉比之前硬抗黑色咒文时更加恐怖!那不仅仅是力量的侵蚀,更像是无数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意志碎片,夹杂着尖锐的痛苦记忆、绝望的哀嚎、以及对生命本身的憎恨,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他的灵魂深处!
他感觉自己瞬间被拖入了一个冰冷粘稠的黑暗深渊!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疯狂闪现:
冰冷的金属手术台,刺眼的白光,少年白鸦被强行按在台上,左眼被冰冷的器械撑开,靛蓝色的光纹在瞳孔中痛苦地挣扎、扭曲…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模糊的研究员冷漠地记录着数据… (编号子体-01-a的改造?)
巨大的培养皿中,浸泡在绿色溶液里沉睡的年轻女子(林清荷),腹部微微隆起…少年白鸦隔着厚厚的玻璃,眼神空洞,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破旧的笔记本…苍曜(年轻的)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狂热的研究欲… (对母体-07的观察?)
阴暗的密室,燃烧的纸张,白鸦(少年)惊恐地看着苍曜将一个闪烁着幽光的、类似药箱中央金属盒子的东西塞进他的怀里…苍曜的眼神不再是狂热,而是充满了痛苦和某种决绝的疯狂…嘴唇无声地开合:“活下去…记住…代价…” (“子体-01-a”的传承?)
爆炸的火光,崩塌的建筑,扭曲的阴影噬灵兽在废墟中咆哮…白鸦(青年)在逃亡中,左眼被飞溅的金属碎片狠狠划破,鲜血混合着靛蓝的光纹流淌而下…他死死护着怀里的松木药箱… (灵研会某次事故?)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狂暴的海啸,冲击着林夏的意识。他看到了白鸦的怯懦、被改造的痛苦、对苍曜那复杂扭曲的依赖与恐惧…也看到了苍曜在某个时刻的挣扎与疯狂…甚至隐约捕捉到了“代价”这个词背后更沉重的含义——似乎不仅仅是白鸦付出了代价,苍曜的堕落,也源于某种无法承受的…代价?
“啊——!”林夏感觉自己要被这汹涌的黑暗记忆和诅咒力量彻底撕碎了!妖化右臂如同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来自白鸦的诅咒洪流,手臂上的花刺疯狂生长、扭曲,尖端甚至开始泛出与白鸦伤疤处一模一样的、令人心悸的黑色光泽!他感觉自己正在滑向彻底失控和疯狂的边缘!
就在这时!
林夏左手按着的、白鸦的心口位置,那冰冷的心脏处,突然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脉动!
咚…咚…
如同黑暗中敲响的微弱鼓点。
紧接着,一股细微却无比精纯的、带着清凉安抚气息的靛蓝色能量,如同涓涓细流,从白鸦的心脏深处涌出,逆着那狂暴的诅咒洪流,艰难地流向了林夏按在他心口的手掌!
这股靛蓝能量非常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秩序”感,与那混乱狂暴的诅咒力量截然不同。它仿佛代表着白鸦灵魂深处最后一点未被污染的坚守,一点源自他最初被设计时的某种“守护”特质,或者是苍曜在疯狂中留给他的最后一丝“保护”?
这股清凉的靛蓝细流,在接触到林夏被诅咒力量疯狂冲击的灵魂时,如同甘霖洒落焦土。它无法驱散那庞大的黑暗,却奇迹般地在他混乱痛苦的意识中,开辟出了一小块相对“平静”的领域!如同在滔天巨浪中投下了一枚定海神针!
“呃…”林夏濒临崩溃的意识因为这股清凉的注入而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他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情醒!
“选择…成为…守护…”白鸦微弱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响起,又像是他自己灵魂深处最后的呐喊。
守护?!
守护谁?守护这个将他母亲当作实验品的灵研会余孽?守护这个契约计划的执行监督者?!
这个念头在林夏的脑海中炸开,充满了荒谬和讽刺!然而,在这生死一线间,在巨大痛苦的逼迫下,在那一丝清凉靛蓝能量的支撑下,这个荒谬的念头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选择”!
他不再抗拒右臂那疯狂的吞噬!反而集中起全部残存的意志,引导着那股来自白鸦心脏的、清凉坚韧的靛蓝色细流,主动迎向妖化手臂正在吞噬的诅咒洪流!
不是对抗!而是…容纳与疏导!
既然他是容器!那就利用这个被诅咒的“天赋”!他不再试图将诅咒排出体外,而是强行将它们束缚在妖化右臂之内!利用那股靛蓝色的“秩序”能量作为引导,将狂暴的诅咒力量强行约束在手臂的经络之中,用自己身体的痛苦作为牢笼!
“给我…进来!”林夏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妖化右臂上的花刺根根倒竖,皮肤下的血管如同黑色的蚯蚓般疯狂蠕动、膨胀!整条手臂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但同时,那狂暴的诅咒力量涌入的速度也骤然减缓,被强行约束在了手臂的范围内!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平衡!他的右臂如同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高压锅,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压力。皮肤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龟裂般的黑色纹路!但他成功了!至少暂时!那从白鸦体内涌出的致命诅咒洪流,被强行截留、禁锢在了林夏的妖化手臂之中!
白鸦左眼下那蠕动的黑色血管,停止了蔓延,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淡化!他灰败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回转,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一丝。那道清凉的靛蓝色能量也缓缓退回了他的心脏深处,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噗通!”
林夏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后重重倒下,摔在冰冷的泥土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他的右臂,从肩膀到指尖,已经完全变成了不祥的墨黑色,皮肤表面布满细密的黑色裂纹,如同即将破碎的焦炭。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毁灭欲望的黑暗力量在其中缓缓流淌、咆哮,被他的意志和身体的痛苦强行禁锢着。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手臂上撕裂般的剧痛,提醒着他这暂时的“成功”付出了何等的代价。
他成了一个行走的诅咒容器,体内囚禁着足以致命的黑暗。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白鸦。那个男人依旧昏迷,但眉宇间那深重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些,左眼下的伤疤也恢复了旧有的模样,只是颜色更深了些。
林夏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一声干涩的嘶鸣。守护?他选择守护了白鸦的命,代价是自己的右臂成为了一个定时炸弹,也彻底坐实了他“容器”的身份——一个可以容纳任何黑暗力量的、完美的容器。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露薇消失的方向。森林的黑暗更加浓重,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露薇带着花仙妖最后的纯净力量离开,走向未知的黑暗。白鸦带着沉重的秘密和半条命,昏迷不醒。而他,带着一个囚禁了诅咒的容器之躯,和一片被彻底颠覆、充满痛苦与迷茫的世界。
三条歧路,在遗忘之森的残骸中,无声地分岔。前方,是更加深沉的黑暗,还是…被选择的、截然不同的微光?白鸦药箱的谜底虽然残酷地揭开,但它所指向的未来,却比那药箱本身,更加扑朔迷离。林夏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感受着右臂传来的、如同附骨之蛆的黑暗与剧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选择了守护一条命,却将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深渊。下一步,他还能选择什么?就在林夏意识渐渐模糊之时,一阵奇异的嗡嗡声打破了森林的寂静。他强撑着睁开眼,竟看到一只散发着幽光的蝴蝶,正围绕着他和白鸦飞舞。这蝴蝶的翅膀闪烁着神秘的符文,每一次扇动都带起一丝清凉的微风,缓解着他右臂的痛苦。
蝴蝶停在他的指尖,一个空灵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你做出了勇敢的选择,孩子。但这黑暗力量若不及时化解,你和他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林夏挣扎着问道:“如何化解?”蝴蝶轻颤翅膀,符文光芒大盛,“遗忘之森深处,有一处净化之地,那里的力量或许能帮你。”
林夏看了眼昏迷的白鸦,咬咬牙,抱起他,拖着沉重的身躯,朝着森林深处走去。黑暗中,那只蝴蝶在前方飞舞,为他们指引着未知的方向,而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救赎,还是更深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