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见到了最初的一批人(2/2)

老李的眼眶红了。他弯腰捡起对讲机,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那场地,现在估计已经落灰了呢。您要是想……今晚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棚顶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像以前的舞台灯在回应。我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进新的节奏——不是回忆,是某种正在苏醒的东西。

他低头笑了笑,像是要把这段光阴折进一个极浅的弧度。

“就不必了,”他抬眼,目光掠过我们每一张脸,最后停在老李那双沾了机油的工装鞋上,“那地方……早该退役了。让它留着记忆就行了。”

老周在调光台旁“嗒”地按下总控,三号追光刷地打在他肩头——暖白色温3200k,像那场《落日航线》最后一曲的返场灯。光晕边缘,浮尘被照得细碎,像当年观众手里挥动的荧光粉,从看台飘到舞台,落在他睫毛上。

化妆师终于鼓足勇气,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屏幕上是十七岁的自己——爆炸头、彩虹发卡,站在看台最前排,脸被大屏切成一格模糊的像素。

“那天我喊到失声,”她声音发颤,却带着笑,“您把最后一瓶水往台下扔,我抢到了——瓶口还留着您的牙印。”

他垂眸看那照片,忽然伸手,在她头顶比了比:“你当年是不是染了一撮蓝?我记起来了——那瓶水,我本来想留给自己的,结果看见你蹦得太凶,怕你把鞋甩我脸上。”

人群哄笑,紧绷的弦彻底松成旧吉他线。录音师阿ken趁机把电容麦悄悄支到他唇边,红灯一亮,正在偷录。他眼尾余光扫到,没制止,只伸出食指,在麦头轻轻弹了一下——

“咚”一声低频,像心脏被时间敲了一下。

“别录,”他低声说,却带着笑,“我今天不唱歌,一开口,怕收不住。”

导演攥着剧本,忽然想起今晚要录的旁白——一部关于“告别”的纪录片,讲一座老剧院拆迁。导演原本定了三线配音演员,预算低到尘埃里。谁也没想到,消失许久的他会应得这么干脆,像回一条迟到多年的短信。

老李弯腰,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一张被机油浸透的票根——平安夜,工体馆,内场一排一座。

“我媳妇当年买的,”他把票根递过去,指尖发抖,“结果她那天羊水破了,孩子生在停车场。票没撕,留着当产房门票。”

他接过,拇指在“一排一座”上摩挲,油墨早已晕开,像被泪泡过。

“那孩子,”他声音低下去,“现在会弹琴了吗 ?”

“会,”老李咧嘴,笑得比哭难看,“弹您的《荒岛》,前奏一响,他就说——‘爸,这歌像我妈生我那天下的雪。’”

棚外忽然传来“轰——”一声闷雷,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老周看了眼气象窗,骂了句脏话,转身去关顶灯。他却抬手阻止:“别关,让它打雷。”

“您怕黑 ?”化妆师小声问。

“不是,”他望向玻璃窗外压城的乌云,像望见十年前自己熄灯后的后台,“我怕一关灯,你们发现我其实……比那地方还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