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进化\’的真相(2/2)

“而另一种,是我们带来的‘不可控进化’。你今天可以定义‘温柔’,明天就可以定义‘重力失效’,后天甚至可以定义‘时间倒流’。你的每一次‘定义’,都是在为这个宇宙增加一条新的、无法被预测的规则。当这些新规则多到一定程度,整个宇宙的运行逻辑就会变得混沌、复杂,最终……变得无法被‘观测’,无法被‘理解’。”

“一个无法被理解的宇宙,对于‘管理员’来说,就等同于一个彻底崩溃、失去意义的乱码程序。所以,它必须清除我们。在它看来,我们不是在‘进化’宇宙,我们是在‘污染’宇宙。我们存在的本身,就是对‘秩序’和‘稳定’的终极亵渎。”

“我曾经也以为,我是在带领我的世界走向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我定义了‘绝对公平’,定义了‘永恒生命’。但结果呢?‘管理员’直接格式化了我的世界服务器。因为一个绝对公平、人人永生的世界,它的发展将走向何方?无人知晓。它变得‘不可观测’了。它成了一个bug。”

记忆的残影到此为止。

我躺在床上,身体冰冷。

原来是这样。

我终于明白了。

“管理员”不是邪恶的暴君,它只是一个偏执到极致的系统维护员。它追求的不是善或恶,而是“稳定”和“可预测”。它要维护的,是宇宙作为一台精密仪器,其读数永远清晰、准确。

任何可能让这台仪器出现“模糊读数”的可能性,都会被它视为故障,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地修复。而我们这些“破格者”,就是那个不断在镜头上涂鸦,试图让仪器看到“新风景”的捣蛋鬼。

我定义“温柔”,看似美好。但在“管理员”的日志里,这次操作可能被记录为:【警报!用户‘林默’尝试修改核心物理交互逻辑‘力’的函数库,引入了一个名为‘温柔’的、无法量化的主观性参数。风险等级:灾难性。该操作可能导致宇宙的因果链出现不可控的、诗意的、该死的非线性分支!】

我忍不住想笑,嘴角咧开,却发不出声音。一种巨大的、荒谬的悲哀笼罩了我。

我的敌人,不是因为仇恨,不是因为贪婪,仅仅是因为它的“洁癖”。它要清扫我这个“垃圾”,好让它的宇宙一尘不染、光洁如新。

而我,这个刚刚诞生的“病毒”,却妄想在一个追求绝对洁净的系统里,守护我那片小小的、充满了灰尘、旧纸和阳光味道的“脏乱差”的角落。

“滴滴滴——”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我的心跳因为刚才的情绪波动而瞬间失速。

门外,立刻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快!目标体征异常!”

“a组准备!‘锚定’程序预备!”

来了。他们要动手了。

我不能被“锚定”。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就像“锚”的能力一样,一旦被“锚定”,我就会被彻底锁死在当前的物理规则里,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定义”。我会变回一个普通的、手无寸铁的林默,然后任由他们解剖、研究,直到“管理员”的“专杀补丁”降临。

苏晓晓还没回来。我不能让她看到接下来的场面。

时间,只剩下几秒钟。

我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决绝取代。既然我是病毒,那就要有病毒的样子。潜伏、感染、破坏、复制……直到系统崩溃,或者我自己被查杀。

【定义:本病房门锁的内部机械结构,其‘锁定’状态与‘解锁’状态的逻辑定义,互换。】

外面的人疯狂地扭动门把手,用钥匙开门,但那扇门却像被焊死了一样。因为在规则层面,他们所有“开锁”的动作,都被系统判定为“上锁”。

【定义:监护仪传输至中央监控室的所有数据,其内容定义为‘过去五分钟的循环播放’。】

急促的警报声在监控室的屏幕上会立刻平复下来,变成平稳的曲线。他们会以为只是虚惊一场。

【定义:这身病号服的纤维材质,其‘视觉’属性定义为‘与环境色完全同化’。】

我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瞬间消失,变成了和墙壁、地板一样的白色。我成了一个人形的变色龙。

我拔掉手上的针头,鲜血涌出,但我顾不上了。

【定义:窗户玻璃的‘坚固’属性,在承受我身体撞击的瞬间,临时定义为‘等同于一层肥皂泡’。】

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朝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猛地撞了过去。

没有巨响,没有玻璃破碎的刺耳声音。那扇厚重的钢化玻璃,在我撞上去的刹那,像一个绚烂的肥皂泡一样,无声地破裂、分解、消散在空气中。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这里是七楼。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

“他在窗边!他要跳楼!”门外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用工具撞门。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正在被猛烈撞击的房门,仿佛能看到门的另一边,苏晓晓端着热粥,满脸错愕地看着这一切。

对不起,晓晓。不能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我笑了笑,向后一仰,从七楼的窗口坠落。

风在耳边呼啸,失重感像一只巨手攥住了我的心脏。

在我的视野里,地面正在飞速放大。死亡的阴影,近在咫尺。

但我是“规则重构者”。

【定义:从现在开始,我下落过程中所受到的‘重力’,其方向定义为‘水平向前’,其加速度数值……嗯,就定义为‘和一辆正常行驶的公交车差不多’吧。】

于是,在地面上那些惊恐抬头的路人眼中,一幕足以颠覆他们物理学常识的奇景发生了。

那个从七楼坠落的、只穿着内裤的男人(病号服已经隐形了),在下落到一半时,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违反了一切力学定律,以一个平滑的抛物线,稳稳地、水平地向前飞去,速度不快不慢,姿态……甚至有几分悠闲。

我像个人肉风筝一样,掠过医院的草坪,掠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最终,在几个街区外的一条小巷里,双脚轻轻落地。

重力,重新回归了它原本的方向。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精神力的剧烈消耗让我的大脑针扎一样疼。但,我自由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近乎赤裸,身上只有一条医院的廉价内裤。口袋里一分钱没有,手机也留在了病房。

在这座千万人口的巨大城市里,我成了一个真正的、一无所有的“幽灵”。

就在这时,口袋里那部本应不存在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我愣住了,伸手一摸,竟然真的从空无一物的内裤口袋里,摸出了我的手机。

【定义:我的手机,其‘物理位置’定义为‘在我的口袋里’。】

是刚才在混乱中,下意识做出的定义吗?我竟然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我划开屏幕,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们来了。‘温柔’的反面,不是‘残暴’,是‘修正’。去见‘教授’。”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修正”。

“挽歌”的世界因为“绝对公平”而被格式化。

那么,“管理员”为了“修正”我定义的“温柔”,又会创造出一个怎样极致、怎样冰冷的“专杀补丁”?

我删掉短信,抬头看向远处那栋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挂着一个巨大咖啡杯招牌的大楼。

“悖论”咖啡馆。

看来,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去见那个亦敌亦友的“教授”,去问个清楚。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真相。

“人类观测阵线”的报告里说,他们要对我执行“锚定”程序,是在“等待‘教授’的进一步分析”之后。

那个给我发短信,提醒我去见他的人……会不会就是“教授”本人?

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我,既是棋子,也是那个唯一可能掀翻棋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