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追踪信号(1/2)

走出“不语”书店,阳光像一盆稀释过的消毒水,泼在林默脸上,带来一种虚假的暖意和轻微的刺痛。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车流不息,人声鼎沸,头顶的蓝天白云廉价得像是电脑桌面。但对于林默而言,一切都不同了。

在他的感知中,整个世界不再是坚实的物质集合,而是一张巨大、精密、且正在微微颤抖的网。这张网由无数看不见的“规则”丝线交织而成,从光速不变到人行道红灯停绿灯行,从万有引力到隔壁王大妈今天打麻将的手气,每一根丝线都在以其固有的频率震动,共同谱写出名为“现实”的交响乐。

而就在十几分钟前,在遥远的某个地方,有人用一把粗暴的钳子,狠狠地拨动了其中一根琴弦。不,那不是拨动,那是几乎要将其扯断的疯狂举动。

那个被盖亚标记为“anomaly_id_002”的家伙,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同类”,他所做的“定义:网络延迟为零”,在林默看来,简直是宇宙级的愚蠢。这不亚于在一个绝对安静的图书馆里引爆一枚鞭炮,然后奇怪为什么图书管理员会来抓你。网络延迟是信息传递的物理法则在宏观层面的体现,是因果律的一部分。将它定义为零,意味着“果”可以与“因”同时发生,甚至先于“因”发生。这在世界的底层逻辑里,制造了一个微小但极其尖锐的“悖论奇点”。

现在,盖亚,这个世界的免疫系统,正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小心翼翼地缝合着那个奇点造成的创口。它用更强的规则之力覆盖、稀释、抚平那处异常,试图让一切恢复“正常”。

而这修复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信号。就像伤口愈合时会发炎、会发热,盖亚的修正行为,同样会在规则之网的层面上,产生一种独特的、可被感知的“能量辐射”。

这就是他要追踪的信号。

林默没有立刻冲向那个神秘的“悖论”咖啡馆。求人不如求己,尤其是在你不清楚对方会开出什么价码的时候。他首先要靠自己,看看能做到哪一步。

他快步拐进一条僻静的后巷,这里充斥着潮湿的霉味和快餐店排风扇吹出的油腻热风。一个流浪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抱着怀里的酒瓶缩到了墙角更深处。林默不在意,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他眼中的世界已经褪去了所有色彩和形态。高楼、垃圾桶、涂鸦……一切都消解为一片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深不见底的数据海洋。他像一个潜水员,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意识沉入这片海洋的更深处。

他要找的不是那个“奇点”本身,它就像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短暂、耀眼,却早已熄灭。他要找的是流星坠落后,在大地上砸出的那个还在冒着热气的陨石坑——也就是盖亚正在全力修复的“逻辑伤痕”。

他的意识在数据的乱流中穿行,掠过无数稳定运行的物理法则,感受着城市里数百万人的思维活动汇聚成的精神噪音。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操作,就像在整座城市的无线电信号中,试图捕捉一只特定蝴蝶扇动翅膀引起的微弱电磁波。

“定义:屏蔽半径三米内99%的无关信息流。”

林默轻声呢喃。巷子里的油烟味和城市的喧嚣瞬间从他感官中剥离,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这是他给自己施加的“滤镜”,一个必要的步骤,但即便如此,大海捞针的难度依然没有降低。

他能感觉到盖亚的意志。那是一种冰冷的、非人格化的、如同绝对零度般的平静。它像一个高明的黑客,在修复漏洞的同时,也在用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和“假指令”掩盖自己的行踪。林默的每一次尝试,都会被引向错误的逻辑节点,或者干脆陷入一片虚无的数据空白区。

这个世界,不欢迎窥探者。

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林默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常规的追踪方式,就像是想用肉眼观测到暗物质,根本是痴人说梦。他必须换个思路。

他不能去追踪那个“伤口”,他要去感受“疼痛”。

“零延迟”这个定义,影响最大的是什么?是全球的互联网。数据流的异常,会导致无数微小的逻辑冲突。也许是某家银行的交易记录出现了纳秒级的错乱,也许是某个科学实验室的粒子对撞数据出现了无法解释的偏差,也许……是无数正在玩着网络游戏的人,发现自己的操作和服务器的反馈之间,达到了理论上不可能实现的同步。

这些微小的“错误”,就像人体组织坏死时释放出的化学信号,单一来看微不足道,但汇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股无法被完全掩盖的“逻辑脓流”。

找到了!

林默的嘴角咧开一丝疲惫的笑容。他不再试图去寻找那个被层层加密的核心坐标,而是将自己的感知扩散开来,像一张网,去捕捉那些四散的、微不足道的“并发症”。

“定义:我的精神感知,对‘因果律失序’现象产生共鸣。”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定义。将自己的精神与“混乱”进行绑定,稍有不慎,他自己的逻辑认知都会被污染、被同化,最终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嗡——

大脑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要跪倒在地。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声音涌入他的脑海:股票k线图疯狂地逆向生长、俄罗斯方块在还没落下时就已经消除了整行、一个程序员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代码在下一秒自动变成了注释……

这些都是“零延迟”悖论产生的下游效应,是逻辑链断裂后四溅的火花。它们像无数支发光的箭头,虽然模糊,却都指向了同一个遥远的方向。

林默猛地捂住鼻子,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渗出。是鼻血。

但他成功了。

他“看”到了,在遥远的东方,一座被数据光芒笼罩的城市,那里的“因果律失序”现象最为密集。像一个风暴眼,所有的混乱都从那里发源。

“天……河市……”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但他知道,这就是他能力的极限了。他能定位到城市,但无法再进一步。盖亚的干扰场在那座城市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信息黑洞,任何试图精确定位的行为,都会被那片虚无吞噬。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一股与他截然不同,却同样源于规则层面的力量,正在那个黑洞的中心飞速凝聚。那是一种绝对的、死寂的、不容任何变化的“秩序”之力。

“免疫体”……它已经被投放了。

林默擦掉鼻血,踉踉跄跄地走出巷子,重新汇入人流。阳光不再刺眼,反而让他感到一丝寒意。他抬起头,望着街角那个毫不起眼的咖啡馆招牌,上面用一种奇怪的、仿佛随时会变幻形态的字体写着——“悖论”。

他别无选择。

推开那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玻璃门,一阵混合着咖啡苦香、旧书霉味和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门上的风铃没有响,或者说,它响了,但声音被某种规则“吞”掉了。

咖啡馆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老式的钨丝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这里的空间感很奇怪,你觉得它很小,但眼神的余光又会告诉你,那些角落似乎延伸到了无限远处。墙上的一面挂钟,时针在飞速倒转。吧台上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枯萎、再重生,循环往复。

这里是现实的褶皱,是规则的避难所。

吧台后,一个穿着得体马甲,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像个老派大学教授的男人正在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只高脚杯。他没有抬头,仿佛早已知道林默的到来。

“一杯手冲,还是……一个答案?”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一个坐标,一个名字,还有一个……威胁等级评估。”林默走到吧台前坐下,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让他连客套都懒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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