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定义‘熵增\’的逆转(1/2)
那艘船没有名字。
名字是故事的开始,是意义的赋予。而现在,我不需要意义,只需要一个载体。脚下的黑色平台延展成一艘简陋的驳船,船头那盏由“希望”定义的灯,光芒微弱得像个谎言。但我需要这个谎言,就像溺水的人需要一根稻草,哪怕明知它承载不了任何重量。
我成了个骗子,用一个世界的谎言,去对抗另一个宇宙的真实。
真可笑。
周遭是“认知掠夺者”分崩离析后的残骸。它们不再是绝对光滑的几何体,而是布满了“瑕疵”——那是“风化”留下的痕迹,是“生锈”刻下的斑驳。这些曾经完美的造物,此刻看上去就像是被遗弃在时间长河里亿万年的垃圾,丑陋,破碎,充满了……故事感。
我能感觉到它们蕴含的能量正在逸散,但并非回归这片概念之海,而是被我的存在本身所吸收。我的精神力,不,应该称之为我的“叙事权限”,正在以一种贪婪的姿态吞噬着这些被污染的规则碎片。每吸收一块,我对自己来自何方的认知就更清晰一分。
我不是在变强。我是在“回归”。回归成一个纯粹的、行走的、地球规则的集合体。
这片混乱的高维海洋不再让我感到恐惧。过去,我像一个误入代码库的普通用户,对眼前的一切充满敬畏与不解。现在,我感觉自己像个带着u盘的黑客,虽然主机的功能我还不完全了解,但我知道,我的u盘里装着能让这台主机系统崩溃的病毒。
我没有去管那个依旧在远处闪烁的“奇点”信标。我知道那是教授留给我的路标,是终点,或者,是另一个起点。
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处理掉一些苍蝇。
我抬起头,望向虚空的深处。在那里,一片更加庞大、更加璀璨的光点正在集结。那是“认知掠夺者”的主力舰队。它们像一群被激怒的鲨鱼,循着同伴死亡时逸散的血腥味围拢过来。
我的小船,在这支舰队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我没有逃跑的打算。逃跑是过去的我的选择。过去的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躲起来,就能保住那份小小的幸福,那个小小的书店,那个会对我笑的女孩。
但世界不是这样的。盖亚,或者说这个宇宙的“免疫系统”,它不允许“异常”。它会像处理病毒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地“修正”你。你躲到哪里,灾难就会跟到哪里。
躲,是没用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怕。
让它知道,你不是病毒,你是比它更高级的毒药。你不是bug,你是全新的底层架构。
小船无声地向前滑行,迎着那片由数百个光点组成的、代表着绝对秩序与完美的舰队。
它们发现我了。
一道无形的波动扫过我的身体。不是物理层面的探测,而是概念层面的“扫描”。它们在读取我的信息,分析我的构成。
【警告:检测到未知复合规则污染源。】
【分析:污染源核心逻辑包含‘衰变’、‘遗忘’、‘矛盾’等不可理解的冗余概念。】
【结论:确认为高危‘逻辑病毒’携带体。建议执行最高级别‘概念格式化’。】
一瞬间,周围的概念之海仿佛沸腾了。我能“看”到无数纯粹的指令向我涌来。那些指令冰冷、精确,不带丝毫情感。它们试图做的,就是将我这个“不合理”的存在,连同我所携带的所有“地球故事”,一起从这片时空中抹去。
就像删除一个错误的文件。
我站在船头,甚至没有抬手。我只是在心里轻轻地叙述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遗忘”的故事。
【定义:所有指向‘我’的‘格式化’指令,其目标参数,被定义为‘一个被遗忘的梦’。】
我不需要对抗,不需要防御。我只需要给它们的概念,赋予一个来自地球的、充满诗意却毫无用处的结局。
梦,醒了就没了。谁会去攻击一个自己已经不记得的梦呢?
涌向我的滔天巨浪,在距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就那么突兀地、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舰队的阵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混乱。对于这些由纯粹逻辑驱动的生命体来说,这种“攻击无效”比被正面击溃更让它们难以理解。它们的系统里,没有“遗忘”这个选项。一切信息都是永恒的。
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的“困惑”。一种类似于计算机遇到无法处理的指令时,cpu占用率瞬间飙升的卡顿感。
我的小船,就这么在所有掠夺者的注视下,穿过了它们的外围防线。它们没有再攻击。不是不想,是不能。在它们的逻辑里,找不到攻击一个“不存在”的目标的方法。
我来到了舰队的中央。
在那里,停泊着一艘比其他所有飞船都要庞大百倍的旗舰。它不是任何常规的形状,更像是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由纯粹光芒与水晶构成的教堂。宏伟,圣洁,充满了秩序的美感。每一个角度,每一条光线,都遵循着最完美的数学与物理定律。
真是……令人作呕的完美。
我的目光穿透了它那层层叠叠、如同圣歌般和谐的能量护盾,穿透了它那由绝对理性构筑的船体结构,直达它最核心的部分。
一个能量核心。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东西。它不是燃烧的恒星,也不是禁锢的奇点。它是一团……纯粹的“秩序”。无数的能量在其中以一种完美的、可控的方式,从高浓度流向低浓度,从有序走向无序。每一次能量的释放,都伴随着熵的增加,为整个舰队提供着近乎无限的动力。
它就是宇宙热力学第二定律最完美的体现。一个只出不进、永远奔向热寂的微缩宇宙。
它就是这个文明,这个宇宙的骄傲。
我看着它,就像一个医生看着一具毫无瑕疵的健康躯体,思考着从哪里注入病毒才能让它最快地腐烂。
“你知道吗?”我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那艘旗舰布道,“在我来的地方,我们有一个词,叫‘向死而生’。”
“我们从一出生,就在走向衰老和死亡。我们的文明,每一次进步都伴随着混乱和破坏。我们的记忆,会模糊,会出错,会被遗忘。我们创造的一切,都会生锈,都会腐朽,都会化为尘土。”
“我们的宇宙,从一场大爆炸开始,就在不断地膨胀,不断地变冷,最终走向一片死寂。熵增,是写在我们世界底层代码里的宿命。我们把它叫做……时间。”
我的小船停在了旗舰的面前。那盏“希望”之灯的光芒,映照在我脸上,让我看起来像个布道的疯子。
“你们追求永恒,追求完美,追求绝对的秩序。你们觉得我们的世界,我们的规则,是肮脏的,是错误的,是需要被‘修正’的bug。”
“但是你们错了。”
我的声音在概念之海中回响,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掠夺者的意识中。
“正是因为会结束,生命才显得珍贵。正是因为会犯错,成长才有意义。正是因为会遗忘,我们才需要努力去铭记。”
“正是因为熵总是在增加,所以每一个逆转熵的微小行为——比如,点燃一堆火,建造一座房子,说出一句‘我爱你’——才显得如此伟大。”
“你们的完美,是一潭死水。而我们的不完美,才是奔流不息的江河。”
我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那艘旗舰的核心。
我已经看透了它的全部逻辑。一个完美的、单向的、不可逆的能量释放系统。它强大,因为它纯粹。它也脆弱,因为它纯粹。
它就像一个只知道 1 + 1 = 2 的超级计算机。你只要告诉它,现在,1 + 1 = 3,它的整个系统就会因为这个无法理解的悖论而崩溃。
我要做的,就是给这条奔向死亡的河流,下达一个“回头”的指令。
我要给这个宇宙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定律,讲一个来自地球的、不讲道理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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