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听戏(2/2)

戏台置在一楼大堂,台上京胡一声幽咽,如同银针挑破了幔帐,随即月琴淙淙如泉、京胡高亢清亮,锣鼓点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娓娓道来的韵致。

后台帘子一掀。

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人,是一双跷足。

锦缎绣鞋,鞋尖缀着颤巍巍的绒球,雪白的布袜裹着脚踝,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轻、稳、悄无声息,却将台下所有散漫的目光瞬间钩住。

一身明黄底的宫装,上面大团大团粉白相间的绣花密密堆叠,绣花是“死”的,却随着台上人身形的摆动,仿佛被春风拂过般,在衣袂间簌簌欲落。

云肩繁复,胸前垂下的流苏,随着贵妃的呼吸微微颤动。

头上是点翠镶珠的头面,正凤居中,偏凤斜簪。一张涂着厚白粉的脸,唯有鲜艳的眼妆和唇上一点红最耀眼夺目,如同雪地里落下的两片薄薄的花瓣。

他上场,用的是圆场,上身纹丝不动,似水上漂萍,裙裾下那双绣鞋快得只见一片翻飞的雪影。行至台口,一个亮相——身姿微侧,兰花指轻拈折扇,头微低,眼睑半垂。

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神,隔着油彩与粉墨,隔着台下缭绕的茶雾,缓缓抬起。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

嗓音柔媚明亮,起调不高,带着些清冷的余韵。

吴妄很新奇地看着台上的演出,因为家里人都不是戏曲迷,所以吴妄从来都很少听戏。这一出《贵妃醉酒》唱的有多好,他分不清,但“贵妃”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抓住了他的心尖,根本舍不得眨眼。

现在的他就像个老大爷一样,眼睛盯着花旦精彩的表演,耳朵听着婉转的唱腔,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桌子上随着曲调敲击:“邦……邦邦……邦……”

那白绫似的水袖时而如流云,时而如素练,每一次抛出、收回,都带着精准的弧度,与唱腔、鼓点丝丝入扣。袖影翻飞间,他头上的点翠珠花如风铃般摇曳。

唱到情浓处,三次卧鱼——身姿如弱柳折腰,极其柔韧地向下弯折,腰肢几乎贴地,宫装下摆旋转铺开。

贵妃仰面向上,脖颈拉出优美而脆弱的弧线,眼神有些迷醉地望着虚空,头顶的凤冠珠子一动不动,持续了足足三分多钟。

“……人生在世如春梦……”

声音渐弱,他缓缓起身,背对台下,只留下一个簪环微颤、梨花满身的背影,氤氲在茶香里,久久不散。

戏已演完,吴妄想要惊叹地夸赞几句,却发现半天憋不出一个适当的好词。他这样子,让旁边的霍秀秀看得直笑,一般不常听戏曲的人就是这样,夸都不知道怎么夸。

“这出《贵妃醉酒》应该算是小花哥哥最拿手的名剧之一了,怎么样?好听吗?”

很难说自己会不会爱上听戏,但是今天确实是听得如痴如醉了,吴妄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去找小花哥哥。”

咽下一口冰凉的茶水,吴妄有些好奇:“后台我们也能进吗?”

正经的戏班后台当然不是外人能进的,但是百戏梨园毕竟是解家的产业嘛,而且解雨臣都是在自己单独的休息室里梳妆。

“走啦,带你近距离感受一下我小花哥哥的美貌!”霍秀秀轻车熟路的拐进了后台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