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六十三(1/2)
湿地联盟新营地的喧嚣已被有条不紊的秩序取代。距离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已过去一周,傲腾刚刚处理完新营地的防务与物资调配,便回到了指挥中心,巨大的身躯矗立在指挥大帐前,白色的眼眸扫视着周围忙碌的士兵,心中却并无多少胜利后的喜悦,反而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憋闷。
“傲腾大人~首领以及四位部族族长要见您~传送门已经准备好了~”
思奇魁那如同枯木摩擦般平静无波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帐前,手持那根扭曲的骨杖,深绿色的眼皮耷拉着,目光落在脚下的泥地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流程。
傲腾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向思奇魁,眼神微不可察地闭合了一瞬。‘现在?’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前线的战报,无论是胜是负,自然会有专门的斥候渠道第一时间传递回后方核心层。若是首领和族长们真要紧急召见,完全可以通过斥候令他提前返回,何必偏偏要等到他将新营地的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尘埃落定之后?这时间点,透着一种刻意的安排。
思奇魁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只是如同雕塑般驻着骨仗站在大帐门口,仿佛一尊沉默的门神。他身后,大帐内里,那座绘制在地面上的传送法阵正散发着幽幽的、不祥的蓝色光芒,如同等待吞噬猎物的兽口。
“遵命。” 傲腾不再多问,巨大的尾巴在地面上扫过,带起些许尘土。他迈开沉重的步伐,径直从思奇魁身旁走过,鳞甲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踏入那蓝色的传送阵中,光芒骤然大盛,将他庞大的身躯完全吞没。
下一刻,强烈的空间置换感消失,傲腾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而漆黑的房间。脚下是冰冷的圆形石台,传送阵的光芒正在迅速黯淡。石台四周是深不见底的静水,水波不兴,倒映着石台上模糊的景象。正前方,站立着两只体型壮硕、气息沉凝的鳄鱼族长老。他们身上原本应该绘制着代表部落的图腾之处,此刻一片光洁——这象征着他们已脱离原有部落,身心皆直接效忠于族群唯一的最高领袖:部族首领。
两位长老身后,高出水面一截的石阶上,立着五把粗犷而威严的石质座椅。
此刻,五把石椅上,赫然端坐着五只鳄鱼兽人!鳄鱼族群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莫比桑大沼泽生生不息,依靠的便是严密的部落分工与古老的传承制度。整个族群被划分为四个主要部落:龙爪、巫门、革甲、尧尾。各个部落的成员会在身体不同部位的鳞甲上,以特殊的颜料和仪式绘制代表本部落的图腾——龙爪族绘于左臂,巫门绘于胸前,革甲绘于宽阔的后背,尧尾则绘在灵活的尾部。每个部落的最高领导人为族长,由部落内部的长老会选举产生,担任族长的首要条件并非绝对的武力,而是统御与智慧。而统领整个鳄鱼族群的,则是首领,八年一届,需先经过残酷的武斗证明实力,再经由全体部族成员投票选举产生,是力量与威望的象征。
首领拥有特权,可以自由从各部族中选拔最杰出的战士或智者,洗去其身上的部落图腾,成为只效忠于首领本人,负责执行最机密或最危险的任务,不再为单一的部落,而是直接整个部族奉献。
各个部落平日里负责各自区域的开发、守卫与资源采集,维持部族运转。而一旦关乎整个族群命运的重大决策,则必须由首领联合至少两位部族族长共同商议决定。如今,首领连同四位族长齐聚于此,这阵仗,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嘉奖他之前那场“功过参半”的战斗……
傲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他取下背上那柄珍贵的旗刀,将其轻轻立于身侧,随即,那如同小山般庞大的身躯,带着鳞甲摩擦的声响,恭谨地单膝跪了下去,头颅低垂。
“罪人傲腾,见过首领,见过各位族长……”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内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傲腾……你有何罪?” 一个带着明显不满的沙哑声音率先响起,来自左手边第一把石椅上的龙爪族族长。他那双黄色的竖瞳紧盯着下方的傲腾,爪尖无意识地在石质扶手上刮擦着。
“属下……放走了帝国的鸣崖亲王。” 傲腾依旧低着头,白色的眼眸在阴影中紧闭,但挺直的脊梁和沉稳的语气,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胆怯,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那并非是傲腾一人的过错!” 紧挨着龙爪族长,坐在第二把石椅上的巫门族长立刻厉声开口,为自家部落的勇士辩护
“敌人的情报里,可从未提及雷凯哲宇那个老家伙的长子也在西南战区!若是真要追究罪责,负责情报侦察的龙爪族,难道就能全然推脱干净吗?!” 他的话语如同投石,直指龙爪族长的疏漏。
“哼,” 龙爪族长发出一声嗤笑,鳞片覆盖的脸上露出讥讽,“既然已经用命中了鸣崖的要害,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动用治愈魔法将他救回来?我倒是听闻,傲腾与那鸣崖早年有些交集,算是‘旧相识’。该不会是在关键时刻,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关心起你那位所谓的‘朋友’了吧?” 他刻意拉长了“朋友”二字,语气中的挑拨意味显而易见。
“一派胡言!” 巫门族长勃然大怒,覆盖着鳞片的右手狠狠拍在石质扶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石室内格外刺耳。“傲腾!你自己说!为何要救那鸣崖?!我要听你亲口解释!” 他将问题抛回给傲腾,目光灼灼。
傲腾抬起头,白色的眼眸平静地望向石阶上的族长们,声音沉稳:“回首领、各位族长,属下当时想着,鸣崖如今已是帝国亲王,是新上任虎皇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若能将其生擒,或许能以此为筹码,向帝国换取更大的利益,这对我族未来的发展,或许比单纯杀死他更为有利。”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完全站在族群利益的角度。
“原来如此……” 坐在第四把石椅上的革甲族长,一直双手抱胸静静听着,此刻点了点头,厚重鳞甲覆盖的脸上露出赞同之色,“这倒确实是一个颇具远见的选择。站在整个族群的利益来看,活捉鸣崖,确实比杀死他价值更大。傲腾有此考量,动机无可指摘。”
“话虽如此,” 第五把石椅上的尧尾族长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滑过水面的波纹,带着一丝审慎,“计划虽好,但最终还是让他跑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面对的是鸣崖,他的能力在大规模作战可谓恐怖,功是功,过是过,需得分明。”
“我不认为傲腾在此事上有何大过!” 巫门族长再次厉声强调,目光锐利地扫过龙爪族长,“若非负责情报的龙爪族未能及时提供雷凯长子参战的关键信息,打乱了傲腾的部署,局面何至于此?要论责任,龙爪族首当其冲!”
“哼~巫门族长这般护短,未免有失偏颇!” 龙爪族长毫不退让,语带讥讽,“连巫门族世代传承的至宝——‘碎巫旗’都早早交给了傲腾使用,这扶持之心还不够明显吗?错了就是错了,难道还要一味袒护到底?”
他提及的“碎巫旗”,乃是巫门部落中实力的象征。他并非单纯的武器,而是一件强大的魔法道具。每一任巫门族长在临终前,都会将自己最擅长的、威力最强的一道魔法,连同部分灵魂本源,以秘法炼入旗中,即使身死也要保护巫门部落,保护部族的执念使其威力不断累积、传承。时至今日,这面碎巫旗中已蕴含了十七种强大的特殊魔法,威力惊人。然而,驱动这些魔法需要消耗海量的魔力,反而不适合擅长精细操控魔法的法师使用。而傲腾,天生拥有庞大的魔力源泉,却因体质特殊无法施展常规魔法,恰好成为了这面旗帜最完美的主人,能以其磅礴的魔力,毫无顾忌地激发旗中蕴含的种种神奇效果。
“哼~” 巫门族长发出一声冷哼,反唇相讥,“碎巫旗乃部族圣物,一直供奉在祖地之中,有能者皆可尝试驾驭!但至宝,向来只归真正的强者拥有!龙爪部落,如今可有人能驾驭得了那柄匕首?”
“够了!聒噪!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如同幼崽般斗气?!”
端坐在最中间、也是最高大石椅上的首领,终于发话了。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沉的压迫感,瞬间压过了两位族长的争吵。
当代首领是一只极为罕见的白色鳄鱼,身高超过两米二,一身雪白的鳞甲在石室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据说他出生时便患有某种先天疾病,导致鳞片色素缺失,变成了这异于常人的颜色,但这非但没有影响他的实力,反而衬托出他那如今独一无二的力量。
龙爪族长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在首领那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扫视下,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不甘地低下了头。
“我们聚集于此,不是为了听你们互相推诿、争吵不休的。” 首领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每一个角落,“这一战,我们隐忍、筹备了这么多年,牺牲了无数族人的鲜血与生命,是为了打破这束缚我们、将我们禁锢在这片泥泞沼泽的可笑诅咒!是为了带领我们的族人,走出这片腐臭的湿地,走到外面更宽广、更富饶的世界去!既然帝国始终不愿接纳我们的忠诚,那我们的忠诚,从今往后献给为我们指引方向的先祖之灵!”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炽热而坚定的信念,让在场所有鳄鱼,包括跪在地上的傲腾,都不由得挺直了脊梁。
“傲腾,” 首领的目光落回下方那黑色的身影上,“这一战,你并非罪人。你成功打破了帝国在西南战区长期以来的僵持局面,重创了他们的主力,大大挫伤了帝国的锐气,这是毋庸置疑的大功!至于放走鸣崖……此事确有你的疏忽与轻视,但龙爪族在情报工作上的重大疏漏,亦是关键原因。功过相抵,你不必过于介怀。”
龙爪族长上下颚翕动,似乎还想为自己部落分辩几句,但首领那更深沉、更具分量的语气已然压下:
“比起西南,我更关心西北的战况!”首领白色的眼眸转向龙爪族长,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鳞甲,直抵内心,“西北战区,地形也更利于我军发挥。联盟在那里投入了更多的精锐和资源,战况凶险,但进度却也算得上顺利。西南战区帝国守备更为薄弱,几乎没有援兵,只靠几座城邦死守,但却迟迟没有动静,进展却颇为迟缓,甚至先前付出巨大代价攻下的几座城池,近期又被帝国军夺了回去!龙爪族长,西南地区可是全权交给你们部落负责了,对此作何解释?”
龙爪族长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实质,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回首领……西北战事胶着,帝国抵抗顽强……属下,属下也将大多数精力放在了西北……至于东南战区(即西南指挥中心这边)……属下……属下全权委托给了思奇魁长老负责……”
“糊涂!” 首领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冰冷的怒意,“就因为他是你的亲兄长,你便如此放任,不闻不问吗?!龙爪族长,你可知道你的好兄长,思奇魁长老,他背着你,背着整个部族,都做了些什么?!”
“属下……不知……” 龙爪族长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他动用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禁忌之术,献祭了一座完整的城市——拜伦城!甚至将河马族部分的部分联盟军也纳入其中作为祭品!那献祭召唤出的怪物,将赫伦城彻底夷为平地,鸡犬不留!甚至还失控将一部分我族精锐一同毁灭” 首领的声音如同寒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而他事后呈交的报告里,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攻克赫伦,剿灭敌军’!将如此骇人听闻、足以引发大陆公愤的罪行,掩盖得滴水不漏!”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石室内炸响!不仅龙爪族长惊呆了,连巫门、革甲、尧尾三位族长也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居然从未听说过此事!献祭一座城市的生命,这是何等疯狂和禁忌的行为!若是被他国知晓,自己部族将来绝对得不到任何国际支持
“你的好哥哥,消息封锁得可真好啊~” 首领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目光如同利剑,刺向脸色惨白的龙爪族长。
“他不仅瞒过了你,瞒过了我们,他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那边的联盟里其他种族的代表,让他们也对这件事绝口不提,从未向联盟高层上报!” 首领的声音愈发冰冷,“但很显然,纸包不住火。你的兄长,思奇魁,他不仅欺骗了联盟,甚至已经背叛了部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