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七(1/2)
帝国的北方,是一片广袤而荒凉的高原戈壁。这里常年干燥,雨水吝啬,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烈日炙烤着裸露的岩石和沙地,夜晚则寒气刺骨。但对于生命力顽强身体素质强悍的兽人而言,这样的环境尚可忍受,谈不上极端恶劣。高原再往北,便是沙国的疆域——一个以军事力量强盛和扩张欲望着称的国度。贪婪与野心几乎是他们的代名词。沙国全国百分之六十八的国土是连绵的沙漠,而帝国北部的高原戈壁,正与那片无垠的黄沙接壤。狂风是这里的常客,卷着沙砾,年复一年地侵蚀着戈壁,使得沙漠的边界在悄然扩张。沙国也借此为由,不断声称这些逐渐沙化的土地理应归属他们,边境线上大大小小的摩擦与冲突,早已是家常便饭。
“参见鸣岱亲王……”
帝国北疆一处依山而建的坚固营寨外,一位身披帝国帅袍、身形依旧挺拔的老者,正率领着麾下将领,肃然迎接贵客。他是一只德牧兽人,名为雷凯,嘴角的毛发已有些斑白,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但那双眼睛却依旧犀利如鹰隼,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久经沙场、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场,真正诠释了何为老当益壮。
“雷凯元帅快请起。”一只深灰色皮毛、带有更深黑色华丽条纹的虎兽人快步上前,伸手稳稳扶住了老元帅。他正是当今虎皇的四弟,鸣岱亲王。他语气谦和,带着对老将的尊重:“元帅不必多礼,外面风沙大,我们进军帐里说。”
随即,两人一前一后,在一众高级军官的簇拥下走进了中央那座最大的军帐。鸣岱身后跟随的、气息沉凝的亲王护卫军则如同雕塑般,无声地肃立在帐外,担任警戒。
“元帅,”鸣岱的目光扫过铺在中央长桌上、已经被反复标记和修改得有些凌乱的地图,开门见山地问道,“目前我们大张旗鼓地赶来北疆,消息想必已经如皇兄所料,被沙国的耳目探知。近两天,那边可有什么新的动静?”
“禀亲王,”雷凯元帅的声音洪亮而沉稳,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地图上几个关键位置点了点,“近来沙国边境上,那些日常前来寻衅滋事的小股部队倒是少了很多,显得异常安静。但我们的斥候回报,他们正在大规模往边境调遣军队。之前驻扎在后方的几个主力军团,已经集体将营寨向前推进了至少五十里。”他的手指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地图上帝国疆界之外不远的一个新标记上,“之前他们主力囤积在这里,现在前锋已经抵近到这里。剑锋所指,意图已经非常明显。根据汇总的情报,他们后续集结的总兵力,可能达到三十万之众,这几乎是沙国全国百分之七十的军事力量!”
鸣岱闻言,眉头微蹙,陷入沉思。帝国目前在北疆集结的军队约有三十五万,从装备和训练上来说,双方相差无几。但问题在于,帝国士兵大多来自内陆,难以迅速适应这高原戈壁的恶劣环境和多变气候,需要时间。反观沙国,其国土本就建立在广袤沙漠之上,国民自幼便习惯了这种严酷。更棘手的是,沙国拥有兽人族中体型最为庞大的象兽人和犀牛兽人士兵。这些庞然大物通常身高超过三米,拥有粗糙厚实、防御力惊人的皮肤,沙国还为他们配备了全身魔法强化的重型铠甲。仅仅是他们集群冲锋时带来的冲击力,就足以撕裂任何严密的阵型。这支重装步兵军团,是沙国赖以横行无忌的王牌。
“传令下去,抓紧一切时间操练,务必让将士们尽快适应这里的水土和气候……”鸣岱沉吟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皇兄如今刚刚登基,既然已经决定不再隐忍,要主动出击展现帝国的力量,就绝不可能后退半步。”
他盯着地图思索着,现在要么想办法拖延决战时间,要么就必须找到克制沙国重装军团的方法。如果能拖到南边平定叛乱,让三哥鸣崖能抽身北上,借助他的“拔山起岳”之力改变战场地形,无疑是最佳选择。否则,就只能依靠帝国法师团的大型大地魔法来限制对方的冲锋了,但大地魔法抓不住黄沙……。
“是,老夫已安排下去。”雷凯元帅领命,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此外……亲王殿下,可曾有赤敛的消息?”
鸣岱与赤敛是多年至交,当年赤敛还在帝都时,两人都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常常一起纵酒畅谈,时常喝到酩酊大醉,一个误了回营点卯,一个误了次日朝会。自从赤敛被先皇派遣至偏远的赫伦城镇守,两人已是多年未见,仅靠书信往来。赫伦城破的消息传来后,他们翻遍了废墟也未曾找到赤敛的遗体,这让他始终抱着一线希望。每每想起,他只恨当年没有联合大哥一起向父皇求情,将这位挚友留在身边。不过他也知道,即便当时去了,以当时父皇的决断,恐怕也难改结局。
“没有。”
听到“赤敛”这个名字,鸣岱金色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深切的忧伤。他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帐内其他的参谋和将领全部退下。待帐内只剩下他与雷凯两人时,他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但是……我实在不相信,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雷凯元帅,您可知,赫伦城其实有一名幸存者?是当初赤敛提前派遣出去,前往拜伦城探查情报的斥候。据他所说,拜伦城的毁灭,源于一只漂浮在空中的、无法理解的怪物。那怪物似乎是鳄鱼族通过某种邪恶献祭召唤而来的,但后来失控了,先是毁灭了鳄鱼族自己的一支数千人精锐,随后才扑向了赫伦……轻易地将整座城夷为平地。那怪物进攻赫伦时,那名幸存的斥候正好完成任务往回赶,于是……他亲眼目睹了赫伦是如何被摧毁的。”
雷凯元帅脸上难掩震惊之色。因为关于赫伦城毁灭的真相,一直被严格封锁,高层普遍认为无人生还。赫伦城的消失,在帝国内部都是一个被禁止谈论的谜团。“那然后呢?那名斥候现在何处?”
“他……精神已经崩溃了,语无伦次,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鸣岱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我们只好派遣了一位擅长读取记忆的宫廷魔法师,强行将他脑海中最深刻的片段提取出来,封存在了一枚记忆水晶球里。但事后……或许是承受不住那恐怖景象的冲击,那名斥候和那位魔法师……后面都自尽在房中。那枚水晶球目前被列为最高机密,封存在皇宫秘库之中。”
这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此外,”鸣岱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斥候在碎片化的记忆中提到过,赤敛在赫伦发现了一个孩子,拥有极高的魔法天赋,尤其精通火焰元素。雷凯元帅,您肯定也了解赤敛,如果是他……”
鸣岱的语气变得笃定起来,“如果是他!在那种危机时刻,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拥有如此罕见天赋的孩子送走,为帝国保留未来的火种!说不定……那个孩子看到了些什么,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关于赤敛下落的线索!”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雷凯元帅心中一震,在这种危难时刻还能发现如此天赋的孩童,实属不易,他只希望这孩子没有落入敌手。
“是一只白色的猫兽人,年龄推算现在应该十岁了。身边通常还跟着一只灰狼兽人和一只黑色的蜥蜴兽人,年纪都差不多。”鸣岱的语气带着不甘和一丝恼怒,“我已经派遣精干人手,在西南边境以及周围大小城镇搜寻了半年之久,却毫无踪迹。按理说,这样特征鲜明的三人组合,不应该一点线索都没有……”
“嗯……”雷凯元帅沉吟道,“或许是躲藏起来了,或者……不幸落入了鳄鱼手中?再不然,就是当时情况过于紧急,根本没来得及送出城……”他心中怀揣着更坏的打算。
“不!不可能!”鸣岱猛地摇头,金色的眼眸中是对挚友能力的绝对信任,“赤敛是多么精明的人!从那个怪物出现开始,他肯定就有所察觉!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样的种子保留下来!”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雷凯,“元帅,您这边,可有找到什么相关的线索吗?”
赤敛不仅是他的好友,更是雷凯元帅的亲传弟子和义子。赫伦城破的消息传来那夜,这位征战数十年、曾经被敌军埋伏断掉左臂都一声不吭、自己用魔法草草接上后继续杀出重围的铁血硬汉,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流下了眼泪。
“很遗憾,”雷凯元帅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惆怅,“我的消息渠道,甚至还不如亲王您灵通……后来,我派了凌穹去西南寻找,他甚至沿着页河两岸仔细搜寻过,依旧……一无所获。”
“凌穹……那孩子今年该满二十二了吧?”鸣岱回忆起那个总是跟在赤敛身后的年轻德牧小子,他和赤敛喝酒时,那孩子偶尔也会跟来,眼神里满是崇拜,似乎与他这位义兄感情极好。不过最后一次见面,也已是七年前,他们共同在帝都城外送别赤敛前往赫伦就任的时候了。
“是的,”提到自己的儿子,雷凯元帅的语气柔和了些许,“目前已经派遣他跟随鸣崖亲王,前往西南前线平叛了。希望战火能让他更快地成长起来。”他顿了顿,略带感慨地补充道,“他若是能有他义兄一半的心智和谋略,我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早几日的帝国西南战区,鸣崖亲王的行营内。
“这……这是真的吗?!”一位正值青年的德牧兽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橙红的眼里闪着亮光。他正是凌穹。营帐内只有两人,另一位便是坐在主位上的、皮毛金黄带有深褐色华丽条纹的虎兽人——鸣崖亲王。此刻,鸣崖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眸,正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上下打量着情绪激动的凌穹。
“义兄……他真的还活着?”凌穹的声音因喜悦而微微颤抖,他第一时间想到,若是父亲雷凯元帅得知这个消息,该有多么高兴,“请问鸣崖亲王,他现在在哪里?我能否去见他?”
“凌穹少将,稍安勿躁。”鸣崖的语气平稳,却夹杂着一丝神秘的气息,他眼中闪烁着凌穹无法完全理解的算计光芒
“我只是说,‘好像’发现了踪迹。因为我的那个位斥候并未亲眼见过他本人,只能依靠毛发颜色、体型等外部特征来判断。所以,目前只是‘疑似’。”
他刻意强调了不确定性,然后才缓缓说道:“你想亲自去确认一下吗?位置在赫伦城往东北方向,那里有一个名叫安吉的小村落,规模不大,约有三四十人。其中有一位红马兽人,拥有醒目的红色皮毛和红色眼睛,身形健硕……说不定,只是长得相似而已。毕竟,如果真是他,为何要隐姓埋名,躲在一个小村庄里呢?”他的话语如同诱饵,带着若有若无的引导。
“虽然希望渺茫,但属下恳请亲王准许,属下想立刻前去确认!”凌穹的眼神无比坚毅,充满了找到亲人的希望。然而,希望捧得越高,一旦坠落,摔得也会越发彻底。
时间回到现在,凌穹骑着他的雷兽,正返回位于前线的营地。坐骑四蹄缠绕着细微的电弧,每步落地都迸发细微的电流,在山道上疾驰如风。他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着前几日鸣崖亲王与他单独会面时的场景。他去了安吉村,见到了那位红马兽人……那不是他的义兄赤敛,只是一个身形毛发有几分相似的铁匠而已。他的希望再次落空。
他心情低落地往营地赶,正需要经过赫伦城的废墟,正从旁边那座的山岗上下来。
“兄长……你到底在哪里呢……”他望着那片巨大的废墟,心中充满了惆怅和无力感,“你可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强者,怎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还是……你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忽然,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赫伦城的废墟之上,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他凝神细看,竟然是五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孩子,正在瓦砾间翻找着什么。他心生疑惑与警惕,双腿轻轻一夹雷兽的腹部。
“唏律律——!”雷兽发出一声嘶鸣,周身电光微闪,立刻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废墟方向疾驰而去。
“有人?是雷兽的脚步……”迪亚灰色的狼耳敏锐地抖动了一下,他清晰地感知到一股伴随着轻微雷鸣的蹄声,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靠近,目标明确。
迪安迅速环顾四周,废墟开阔,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藏身之处。逃跑吗……也不太可能,他们五人目标太大,而且这种平坦地形怎么可能跑过雷兽
“警戒!”他低喝一声,心中暗自希望来的不是敌人,或者至少,不是他们无法应付的强敌。
雷兽的速度极快,片刻之后便放缓了脚步,在距离五小只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了下来,确保凌穹能看清他们,又不会引起过度的恐慌。“喂,那边的小家伙!”凌穹端坐在雷兽背上,目光扫过五个孩子,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语气带着军人的严肃,但并无明显恶意。
迪亚和迪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迪安看向稍远处的迪尔、昼伏和伽罗烈,用眼神示意他们保持安静,不要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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