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1/2)
“拜伦城那边,情况怎么样?”赤敛捏着原本是一对、如今却只剩下一只的孤零零的茶杯,轻轻吹开表面氤氲的白雾,对着前来汇报的吉特发问。
吉特恭敬地站在那张巨大的橡木桌前,将刚刚收集整理好的情报卷轴呈上,同时回答道:“大人,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大动静。但很奇怪,拜伦城的守军全换了,所有的鳄鱼士兵都撤了出来,现在城里只剩下河马族在驻守。”他的耳朵警惕地竖着,显然也觉得此事极不寻常。
赤敛接过情报,他红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炭火,在纸页上飞速扫过。“哦?”他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音节,“经过岩锤堡被角马一族轻易失守的教训,他们竟然还敢将到手的城池交给别人驻守?”他放下情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这次战争的本质,无非就是鳄鱼想离开沼泽,想得到自由人的身份,想得到向沼泽以外区域的居住权,才联合了周边同样受帝国挤压边缘的部落。将拜伦城交给河马……想必是他们联盟内部早先许诺好的好处之一?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那么,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我们的赫伦城了。”
“但很奇怪,”赤敛拿起茶杯,看着茶汤中因他动作而起伏不定的茶叶,仿佛在看一团迷雾,“他们冷静得过分。像是笃定了我不会杀了伯奇和厄齐……但也没有任何集结兵力、向赫伦城逼近的迹象。”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抬起头,看向吉特,抛出一个问题:“吉特,如果是你,面对对方手握这样的筹码(指伯奇和厄齐),你会怎么做?”
“大人,下属愚钝……”
“但说无妨。”赤敛打断了他,他现在迫切需要听听不同的看法,以免自己的判断陷入一厢情愿的陷阱。
吉特顿了顿,斑驳的尾巴微微摆动,认真思考后回答:“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先派使者来交涉。毕竟伯奇和厄齐不单单是军队指挥官,更是龙爪族祭祀长老唯二的继承人。如果战死沙场也就罢了,既然没死,还被生擒,于情于理,都必须为他们争取一条活路。这关乎整个族群的颜面和未来。”
赤敛点了点头:“确实,这个方向我也设想过几种可能的结果和谈判过程……但是,对方完全没有动静。”
他放下茶杯,语气变得严肃
“行了,你先下去吧。加派人手,盯紧蛮河的鳄鱼驻地,还有拜伦城里面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我感觉很不对劲,这平静得太过诡异了……三天,居然没有任何动作,仿佛那两位少主无关紧要一般。”他对着吉特郑重地叮嘱,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是!属下明白!”吉特毕恭毕敬地行礼,眼中透露出对任务坚定执行的决意,转身快步离开。
“渡副官……家主的密信里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将拜伦城就这样……拱手让给那些愚蠢的河马?”一名鳄鱼小队长依旧有些不甘心,语气落寞,带着难以释怀的屈辱。他们潜伏在远离拜伦城的阴影里,望着远处城池的轮廓。
“执行命令,无需多问。”渡的声音冰冷而坚决,打断了他的话。但他紧握的爪子微微颤抖,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他一边说,一边从贴身行囊中取出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刻有封印的金属盒子。这是他此次返回部落,应祭祀长老奇思魁的要求,特意带来的“武器”——原本是用于在关键时刻攻破赫伦城坚固防御的底牌。
渡按照记忆中密信所指示的方法,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盒子上的复杂机括和封印。盒盖打开,里面是四枚紧紧卷起、甚至贴附着古老黄色符纸的卷轴,它们静静地躺在丝绒衬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隐晦能量波动。
“这是什么?”另一位小队长忍不住好奇地低声询问,他能感觉到那卷轴非同寻常。
“解救少主的钥匙。”渡平静地回答,但他的喉咙不自觉地哽咽了一下,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恐惧。他郑重的将四枚卷轴分别交给四位最忠诚、最精锐的小队长,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
渡知道自己年纪尚浅,虽然做事认真尽责,得到信任和重用,但第一次接触如此诡谲而庞大的计划,还是让他内心充满了不安。他想起了城中的河马士兵,虽然不喜欢他们的傲慢和蠢笨,但毕竟也曾并肩作战;他想起了那些已经投降、手无寸战的帝国战俘;更想起了那些与战争无关、只想平静生活的无辜平民……整整一万五千条生命啊!他的尾巴无力地垂在身后,鳞片因为内心的挣扎而微微翕合。
“我们该怎么做?”
“你们无需知道它是什么,只需要严格执行。”渡抬起头,望向天空,三轮冷清的弯月已然高悬,清辉洒落,却让他感到一丝寒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但最终被对命令的服从和对少主安危的担忧所取代。“时间差不多了……走,靠近拜伦城!记住,绝对不可声张!这件事,只能由我们几人完成……这种‘工作’,人越少越好……”他低声命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随后率先迈开步子,借着地形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着拜伦城的方向摸去。其余四名小队长紧随其后,心中充满了紧张和疑问。
在距离拜伦城城墙尚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地方,渡停了下来,示意大家分散。他凭借记忆和地图,为其余四人分别指定了一个精确的方位。
“到达指定位置后,撕开卷轴上的封条,将其展开即可。切记,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当四张卷轴全部展开后,它们会自动激发。届时,卷轴会自行漂浮起来,你们必须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我这里!明白了吗?”渡的语气异常沉重,仿佛在交代一项赴死的任务。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象城中的景象,不去想那些生命即将面临的命运,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指令,试图用职责来压制内心的恐惧和负罪感。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从渡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严峻,这更是渡前所未有的反应,那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约的恐惧,他们默默点头,各自紧紧攥着那枚冰冷而诡异的卷轴,然后迅速散开,朝着拜伦城的四个角落潜行而去。
渡自己则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隐蔽土坡,从这里,他几乎能俯瞰整个拜伦城的全貌。拜伦城规模不算大,占地比赫伦城还要小上三分之一,它坐落于蛮河、叶邱湖与页河的交汇处,与赫伦城隔湖相望。若是和平时期,水路交通便利,但此刻战争时期,水路太过显眼,不过走陆路大约一天即可抵达。
拜伦城西面是大片肥沃的草原和星罗棋布的小湖泊,本是一处十分适宜居住的宝地。此刻城中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八千多人生活的气息……很快,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这个念头让渡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软弱的情绪。
渡抬头看向月亮,估算着时间,内心焦灼不安。当他认为时间已经过去足够久时,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又艰难地睁开:“时间差不多了……”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低语——
嗡!!!
四道漆黑如墨、却边缘闪烁着不祥猩红纹路的能量光柱,猛地从拜伦城外的四个角落冲天而起!磅礴而邪异的能量瞬间在光柱之间连接,形成四面巨大无比的、半透明的暗色能量壁垒,如同一个倒扣的木盒,将整个拜伦城彻底封锁隔绝!
渡紧张地看着眼前这浩大而诡异的阵仗,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从尾巴尖窜上脊背。但他也更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拜伦城内。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城墙上的河马守军。他们惊愕地看着那接天连地的黑暗光柱和笼罩全城的半透明屏障,连月光都被扭曲、隔绝,城内光线瞬间暗淡下来。还不等他们发出警报或做出反应,极其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一名正指着光柱张大嘴巴的河马士兵,身体突然像失去了所有骨骼支撑一般,软绵绵地瘫塌下去,变成了一摊不规则的血肉烂泥!紧接着,幽蓝色的火焰自那摊“肉泥”中无声燃起,迅速将其吞噬!
“呃啊——!”他旁边的同伴惊恐地瞪大眼睛,刚发出半声短促的尖叫,同样的厄运便降临在他身上——他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捏碎揉烂,瞬间坍缩成一摊,然后燃起惨白色的火焰!
灾难如同瘟疫般蔓延!
城内,无论是街道上的士兵、屋内的居民、地牢里的俘虏……所有人,一个接一个,毫无征兆地、无声地软瘫下去,化作一滩滩燃烧着不同颜色火焰的“燃料”!火焰的颜色仿佛映射着他们灵魂的本质,幽蓝、惨白、暗紫、诡绿……五颜六色的火焰在城中每一个角落跳跃燃烧,却没有点燃任何建筑,只是在静静地、疯狂地吞噬着生命和灵魂!
痛苦的挣扎是短暂的,甚至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因为他们的发声器官早已融化。仅仅片刻之后,整个拜伦城化为一片死寂的、燃烧着万千诡异火焰的绝地!升腾起的各色烟雾浓郁得化不开,如同怨魂般汇聚在城市上空,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不断扭曲旋转的彩色烟云漩涡,迟迟不肯散去。
渡的瞳孔微微颤抖,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万五千条生命,包括曾经的盟友、投降的战俘、无辜的百姓,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化为乌有。
城外的渡,眼睁睁看着这座拥有万余生命的城池在短短时间内化作燃烧着诡异火焰的死寂之地,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此简单,如此平等,又如此轻易地……夺走了这么多人的生命!这力量纯粹得超乎想象,令他灵魂颤栗。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他几乎要呕吐出来。他作为军人,经历过战斗,见过死亡,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成为屠杀自己曾经盟友和无辜者的帮凶。恐惧、负罪感、以及对那未知力量的深深敬畏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击垮。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尾巴无力地扫动着地面的泥土。
“如此恐怖……如此……这究竟是什么……”渡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充满恐惧。他很确定,即使在部落最古老的禁忌记载中,也从未见过类似如此可怕力量的描述。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救出两位少主?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不敢再想下去。家主的命令必须执行,但此刻,他心灵已被这地狱般的景象烙上了无法磨灭的恐怖印记。他永远无法释怀和忘记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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