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

夜晚,冷清的月光洒在河滩附近的一片营地上。营帐里坐满了鳄鱼兽人,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皮甲,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带头的是一只褐色鳞甲的鳄鱼,他只穿了简单的裙甲,精壮的上半身斜披着一条暗红色的短巾,肌肉线条分明。他的身边站着那只右臂少了半截的鳄鱼——凯格,断臂处粗糙地包扎着,显得格外刺眼。

“通道那边被堵死了啊,”褐鳞鳄鱼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耐烦,“果然这个计划行不通。搞不懂哥哥为什么那么看好那个家伙。”他的尾巴在身后缓慢而有力地摆动,显示出他的烦躁。

凯格悻悻地低着头,独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眼珠在眼眶里不安地转动,似乎在飞速思考着什么。“少主,那家伙很不好打交道的,一言不合就开打,完全……”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尾巴紧张地蜷缩起来。

“凯格~”被称为少主的青年——厄齐,微微抬起了头,眼睛自上而下地斜睨着凯格,月光的阴影让他眼中的神色难以捉摸,但语气中的冰冷清晰可辨。“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擅自顶掉我安排的渡,私自去见淼苍呢?”他的尾巴尖危险地轻轻点地。

“你知道吗,”厄齐继续道,声音平缓却带着压力,“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功利心。”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轻蔑,“不过没关系,因为我本来也没指望蜥蜴族。毕竟,被神抛弃的鳞兽,只有我们鳄鱼嘛。”

他嗤笑一声,仿佛在说一个众所周知的笑话。据说在古老的神话,鳄鱼先祖因对力量的贪婪招致神怒,被夺走了巧舌,备受各兽族歧视,以至于永远被禁锢在旱雨分明的沼泽。

“至于你……”厄齐的目光落在凯格的断臂上,褐色的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狠厉,如同警告,“我不想再惩罚你。你断了的右手已经提不起刀了吧?去做后勤,继续贡献吧。”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尾巴重重地拍打了一下地面。

“是……”凯格的头垂得更低,尾巴彻底无力地拖在地上,声音里充满了屈从。

“另外,”厄齐不再看他,转向帐内其他鳄鱼军官,“将战线后撤,暂时不进攻拜伦城。等兄长过来再做打算。”他一只手靠在椅子扶手上撑着头,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显然有着自己的盘算。

座下另一只鳄鱼军官忍不住开口,尾巴困惑地抖动了一下:“伯奇少主也要来吗?但是……为什么要停止进攻拜伦城?拜伦城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啊!”他的尾巴焦躁地扫动着。

“哼,”厄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并未隐藏意图,“我哥的目标可是下一任首领,拿下越多的战功自然有着更多的优势。”他说得直接,尾巴傲慢地晃了晃。

“厄齐少主您居然为了伯奇少主做到这种地步吗……”军官的语气充满了惊讶。

“所以这件事就不要再提及了。”厄齐打断他,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鳞片因为动作摩擦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在抗议久困兵营的沉闷。“大家也可以借机休整几天。届时我背一个指挥不利的由头让我哥接管,你们则可以跟着他拔城攻寨赚取军功。我也好出去躲几天逍遥日子。”他的尾巴终于愉快地翘起了一个弧度。

另一边的赫伦城中,训练场上的尘埃刚刚落定。

“呼,好累……”小灰狼迪亚一屁股坐在地上,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伸出爪子揉捏着自己因过度发力而酸涩的肩膀和胳膊。

迪安则还在保持着一点兴奋,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迪亚你那个能力真不错啊!居然能扳手腕扳过吉特队长!”他的尾巴因为激动而高高翘起,末梢还轻轻卷曲着。

迪亚摇了摇头,狼耳朵随之晃动,语气很实在:“其实是吉特队长在试探我吧。他如果一开始就用全力压过来,我应该是没办法后续发力的。”他虽然这么说,但尾巴尖还是忍不住小幅度地快速摆动了一下,透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

“所以才说这个能力真的很厉害嘛!”迪安肯定道,接着他模仿着刚才吉特教导的动作,对着空气比划起来,“对了,刚刚吉特教的那个发力技巧,你再给我看看,我做的对不对?”

迪亚看着同伴认真的样子,歪了歪头:“迪安,你对武技也这么上心吗?”他以为迪安有着火系魔法的天赋应该不会太在意这种近身搏击战术了。

迪安停下动作,双手叉腰,尾巴自信地左右摇摆,宣布了他的伟大理想:“那当然!我的目标可是要成为魔法师里最会打拳的那个!”

此时的赫伦城墙头,吉特正紧随在城主赤敛身旁。这位虎斑犬兽人警惕地注视着城墙内外的每一个阴影角落,耳朵不时机警地转动,仿佛随时会有人从暗影中扑杀出来。他紧绷的姿态甚至影响到了附近站岗的士兵,让他们也不自觉地更加紧张。

“你有点太敏感了,”赤敛城主浑厚的声音从他宽阔的胸膛里发出,低沉有力,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被淼苍打出心理阴影了吗?怎么神神叨叨的。四周还有站岗的士兵呢,别吓着他们。”高大的马兽人拍了拍吉特的肩膀。

吉特侧过头,耳朵依然保持警惕的姿势:“是……大人。但是属下担心,在此之前或许有人借那条密道悄悄混了进来。”他的尾巴不安地低垂着,轻轻摆动。

“安心,”赤敛的目光投向城外广阔的领地,语气沉稳,“真有内鬼,量他现在也不敢跳出来。”他话锋一转,谈及另一件要事:“另外,派出去报告迪亚迪安情况的特例信使,现在还没回来。按照路程和时间,他们最晚昨天就该带着辖区统领那边的消息返回了。”

“会不会是辖区统领派人上传?他在那边待着,说不定想直接把长老院的指示一并带过来?”吉特尝试往好的方向推测,但竖起的耳朵显露出他内心的不确定。

“我也希望是这样。只能再等一等了。”赤敛叹了口气,马蹄轻轻踏了踏墙砖,“然后就是,送去赫伦城的支援物资已经确认安全抵达了。这兜里有钱是好,还能照料同僚一把~”他的语气稍缓,带着一丝宽慰。他双手攀在墙头,居高临下地巡视着他的领地,继续部署道:“我打算在这边再增建几座箭塔。届时如果拜伦城出现意外,我们也……”

“报——!”一声急促的通报打断了他的话。只见一位花豹兽人士兵以极快的速度攀上城墙,冲到两人身前,语速飞快地汇报:“城主大人!吉特队长!淼苍迪尔在家遇到了刺杀!我们夜巡小队发现有人鬼鬼祟祟潜入老宅,于是暗中跟了进去,结果发现那家伙试图对迪尔少爷不利!幸亏发现得早,迪尔少爷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吉特与赤敛迅速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深深的担忧。既然已经对外公布淼苍急病暴毙,且其“生前”将财产捐出,那么迪尔作为“英雄之子”,就是稳定人心的重要一环,绝不能出事。

“我们过去看看……”赤敛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然而,当他们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大人,凶手被抓后什么都不肯说,而且……而且来之前就服了毒,现在已经毒发身亡了。”一名士兵报告道。

吉特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最后从他的左衣内袋里摸出了一枚徽章——那是淼苍曾经商会的会徽。吉特站起身,将徽章递给身后的赤敛,面色凝重:“现在事情变得简单了,但背后恐怕有些复杂。”

赤敛接过徽章,只是看了看,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很简单。”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提出了解决方案:“让迪安和迪亚住进来。我看迪尔住的老宅旁边不是还有空房吗?一来,你经常出入给他们训练,能对外起到震慑警告的作用;二来,如果真的再有这种情况发生,有他们在也能多个照应,何况迪安那小子机灵得很。我也想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藏着”高大的马兽人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仿佛早已权衡过利弊。“而且,他们应该也愿意吧?毕竟他们三个关系不是好得很吗?明天你就去安排,挑些该说的告诉他们。”

说完,赤敛转身,甩下一句“清理干净”,便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去,马蹄敲击石砖的声音渐行渐远,根本不给任何人提出反对的机会。

翌日正午,高悬的太阳将训练场的地面晒得发烫。吉特正严格指导着两小只扎马步,看着他们汗流浃背、咬牙坚持的样子。

“好了,你们就先保持这样,”吉特开口道,“我说个事。昨天晚上,有人偷偷摸摸潜入了迪尔的房间,把他吓得不轻。现在那偌大的老宅里只有他一个人,空荡荡的很不安全。所以,我昨晚问过迪尔,愿不愿意让我给他找几个伴。思来想去,我觉得你们俩正合适。怎么样,要不要搬去迪尔那边一起住?”

正在苦苦扎马步的两小只听到这话,脸上的痛苦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取代,耳朵“唰”地一下齐齐竖了起来。

迪安率先叫出声,猫尾巴兴奋地炸了一下:“啊?真的吗?我们可以搬去迪尔那边?”

迪亚的狼耳朵也激动地转动着,尾巴疯狂摇摆:“唉!那我们不是可以随时随地在一起玩了!”

吉特点了点头,斑驳的尾巴也缓和地摆动了一下:“是真的。而且,因为我们给拜伦城送去了支援物资,他们那边压力减轻,近期没有那么多需要转运过来医治的重伤员,你们也不用一直在医馆帮忙了,可以更全身心地投入训练。”他顿了顿,看着两小只快要坚持不住却因兴奋而硬撑的样子,补充道:“今天的训练结束后,你们就可以回去收拾东西过去了。不过……你们好像也没什么太多要收拾的就是了。”

迪亚忽然想到什么,耳朵稍稍耷拉了一点:“啊,那我们走了,艾伯特医生一个人会不会寂寞啊?”

迪安闻言,一边咬牙支撑着发抖的双腿保持马步,一边用一种好笑的、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吐槽:“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就隔了两条街而已啊!而且艾伯特医生巴不得清净点呢!”他的猫尾巴因为用力而绷得笔直。

傍晚,夕阳给街道铺上了一层暖金色。

迪尔蹲在医馆门口的墙角边,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画着扭曲的线条,细长的尾巴安静地拖在身后,显得有些孤单,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呦!迪尔下午好!等谁呢,等我们吗?”迪亚眼尖,老远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刻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溜过去,然后突然伸手猛拍了一下迪尔的肩膀,试图吓他一跳。他的狼耳朵得意地竖着,尾巴欢快地摇晃。

他确实成功了。迪尔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回过头,看清来人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尾巴受惊似的弹动了一下:“吓……吓我一跳……”

“唉!疼疼疼!”紧接着,迪亚的得意就变成了求饶——他的狼耳朵落到了迪安的手中。迪安捏着他的耳朵,琥珀色的眼睛不赞同地瞪着迪亚:“迪尔身体还没好利索呢,你吓他干什么!”猫尾巴不赞成地甩动着。

“错了错了~”迪亚嘴里发出求饶声,用爪子轻轻拍打着迪安的手背,尾巴讨好地摆动。

“没事的,是迪亚哥哥的玩笑嘛~而且我身体真的好很多了。”黑色的蜥蜴少年微笑着站起来,灰白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掩藏不住的开心,尾巴也轻轻抬起来,显示出良好的心情。“那我们回家吧~我今天上午已经给你们把房间都打扫好了,直接就可以住进去!”

“哇!好大的房间!比我和迪安在医馆住的地方大了三倍不止!”迪亚一踏进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就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冰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尾巴因为兴奋而高速摇摆,四处打量着。

迪尔看着他们的反应,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细长的尾巴尖不安地轻轻点地:“嗯……我本来想多准备一个房间,让你们一人一间的……但是吉特队长说让你们挤挤就好……硬是只多搬了一张床进来。其实那边还有空房间的……”他小声试探着,生怕两位哥哥不满意。

“不会啊!这挺好的!”迪安已经走进房间转了一圈,仔细看过了每一个角落,猫尾巴愉快地竖着,“正好我得负责叫某个早上自己醒不来的家伙起床!”他走到迪尔身边,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略显单薄的肩膀,语气变得认真而亲切,声音也压低了些:“多的客气话我就不说啦,你也别对我们那么拘谨。我们可是过命的兄弟。”他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以后有什么事要我们搭把手,可千万别不好意思。我们总不能白占你这个弟弟的便宜,对吧?”

另一边的迪亚已经扑到了靠里的一张床上,在上面打了个滚,宣布道:“我要这个床了!喂,你们在那边嘀咕什么悄悄话呢?故意说那么小声不让我听见?”他不满地嘟囔着,努力把狼耳朵转向他们的方向,试图捕捉只言片语。

“和白痴没有关系啦!”迪安笑着大声回应,然后走到另一张床边,坐下去试了试床垫的硬度,顺势躺倒,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宁静,“哇,这床也太大了,够睡五六个人吧……终于可以不用和迪亚挤一张床了,他睡觉像是打架一样翻来覆去……”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嗯……这里也没什么吵闹声,这地方简直是天堂吗……”

“天堂?”迪尔小心翼翼地坐在迪安的床边,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好奇地发问,尾巴疑惑地卷了一下。

“大概……就是你想象中一切最完美的地方的意思吧。”迪安睁开眼,耐心地解释,“不过这地方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种说法,一种概念。”

“虽然很想和迪尔再多聊聊天,”迪安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毫不掩饰的哈欠,耳朵也跟着抖了抖,“但是我们今天训练真的有点超量了,累瘫了。那就睡觉吧?我们明天早上再见哦~”

“那我……”迪尔犹豫了一下,声音更小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我今晚可以一起睡这里吗?刚刚你也说了这个床很大是吧……我、我想和你们多呆一会……”他的尾巴紧张地蜷缩起来,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

迪安闻言,思索了一下,猫耳朵动了动,随即爽快地答应了:“这样啊……也对,毕竟迪尔没有兄弟一起睡过。那好吧!”

“?可恶!好狡猾!”对面的迪亚一听,立刻不甘示弱地从床上弹起来,一个飞扑也跳上了迪安这张大床,差点把迪尔震下去,“那我也要!”

“喂!不要在床上打闹!这床再大也经不起你这么砸!”迪安赶紧护住迪尔,大声地喊道。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两张并成了一张更大的床,迪安和迪尔睡在一张床上,迪亚独自霸占着另一张(虽然他还是试图挤过来但被无情踹了回去)。房间里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一个很轻很轻,带着不确定的声音试探性地响起:“你们……睡着了吗?”

“……”

沉默了片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充满了压抑的情感:“我真的好开心……我真的有了兄弟,有了家人的感觉……但是……我不敢睡……我好怕这是梦……我好怕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细碎的鳞片摩擦着床单,显示着声音主人的不安。

朦胧中,迪安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地传来,带着睡意的含糊,却又异常笃定:“不会的……安心睡吧……”

他翻了个身,似乎是为了让话语更清晰,“心是不会撒谎的。我们体内没有相同的血脉,但是我们的心里……此时有着相同的节拍。我们不是家人……但是胜似家人。”他的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搭在了迪尔的身上,像是在给予无声的安慰。

“对……”另一边床上,迪亚迷迷糊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显然也没完全睡着,“晚安……明天……我给你们烤串吃……”他的狼尾巴在睡梦中愉快地拍打了一下床垫,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暗中,迪尔没有再说话。但他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柔软的被褥和同伴令人安心的气息里。他那总是带着一丝不安的尾巴,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温顺地贴在了床边。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包裹了他,驱散了所有恐惧和疑虑。今夜,他终于可以安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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