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2)

屋内,赤敛搬了两张椅子,正坐在一个绘制在地面上、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复杂法阵中央。他手里端着一杯新沏的茶,旁边稳稳地立着他那柄巨大的单刃画戟。看见吉特进来,他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张椅子。

“都安排好了?坐。”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等待一场戏剧开幕。

吉特依言坐下眉头紧锁,眼神却忍不住瞟向赤敛,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忧虑:“大人,属下还是不明白……您为何一定要亲自前往?万一敌军数量远超预期,我们岂不是正落入对方圈套?”

“怎么?”赤敛侧过头,红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戏谑,“在你眼里,我已经是那种需要躲在重重保护之后的文弱书官了吗?当初是怎么被我打服的,难道忘记了?”他用开玩笑的口吻提起往事,随后平静地品了一口茶,将茶杯置于一旁的石桌上。

此时,目送马车离开的艾伯特和迪尔也走进了院子。艾伯特听到对话,也随声附和着玩笑:“吉特,你是在担心城主大人保护不了自己,还是保护不了你?”

“艾伯特!我是认真的!”吉特的表情异常严肃,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地面,“一城之主亲自深入险地设局诱敌!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一旦有失,赫伦城怎么办?”

“行了行了~”赤敛摆了摆手,打断了吉特的话。他从不质疑吉特对自己的忠诚,只是有时候确实谨慎了些,自己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不是还有艾伯特在吗?他的魔法可是很可靠的。真的万一对方人多势众,超出预期,我们立刻启动法阵传送回来就是了~”他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场可能发生的死斗,而是一场稀疏平常的郊游

雷兽拉着蓬车在夜幕下的土路上平稳前进。车厢里,两小只好奇地拨开窗帘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夜景。

迪亚的狼鼻子抽动着,兴奋地指着远处一片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水域:“哇!出城了~快看迪安!那边有好大的湖啊!感觉都快像海一样大了!”

迪安瞥了一眼,猫耳朵微微动了动:“你见过海吗?海可比这大多了,根本看不到边。”

迪亚惊讶地转过头:“啊?迪安你去过海边?”

迪安点了点头,只含糊地说了一句,似乎不愿多回忆:“嗯……很久以前,远远地瞥见过一次。”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就在这时,车厢外突然传来数道急促的破风声!

“少主!探查魔法确认过了,车里只有两个小孩!”一名鳄鱼士兵的声音隐约传来。

隐藏在暗处的伯奇和厄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喜色。厄齐立刻挥手,数根粗壮的藤蔓猛地从地面窜出,瞬间缠住雷兽的腿脚!雷兽受惊,发出嘶鸣,猛地挣扎,导致车厢剧烈倾斜晃动,最终在一片混乱中侧停。外面的车夫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后便没了声息。紧接着,密集而谨慎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车厢彻底包围。

迪安心头一紧,立刻抬起手指放在嘴巴前面,对迪亚做了一个绝对禁声的手势。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脏砰砰直跳。

按照计划,此时魔法应该启动了!

果然,下一秒,一阵耀眼夺目的白色光芒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强烈的魔法波动让迪安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

光芒一闪而逝。

迪安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淼苍老宅那个熟悉的院子里,艾伯特和迪尔正一脸关切地站在他面前。

“迪安哥哥!太好了!你回来了!”迪尔惊喜地叫道,尾巴一下子竖了起来。

但迪安的心却瞬间沉了下去,因为他身边空空如也!

“迪……迪亚呢?!”他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尖锐。为什么只有自己回来了?迪亚为什么没被一起传回来?!

几乎就在迪安被传送走的同一时间,另一道更加炽烈的光芒在颠簸的马车内爆开!

光芒散去,木制的车厢被内部爆发的巨大能量撑破,瞬间四分五裂,碎木向四面八方迸射而出!

弥漫的烟尘中,三个身影骤然出现——

一名极其高大魁梧、披挂着暗色甲胄的马兽人赤敛,他右肩轻松扛着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单刃画戟,腰间佩戴着一柄造型古朴的短刀,红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燃烧的炭火,散发着恐怖的威压。

另一边,则是身形精干、肌肉紧绷的虎斑犬兽人吉特,他右手的直刀已然出鞘,刀身在清冷月光下反射着森然寒光,他保持着高度警戒的姿态,耳朵竖得笔直。

而在这两位气势惊人的战士中间,则是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迪亚。他脸上写满了困惑——他刚才明明看见迪安在一道闪光中消失不见,也看到吉特队长和城主大人“咻”地一下突然登场,这和之前说好的计划部分一致。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在这里?!传送魔法失败了吗?

赤敛和吉特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角都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迪亚为什么还在这里?!这不在计划之内!

但此刻已无暇细究。吉特立刻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用未持刀的左臂一把将还在发懵的迪亚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紧紧护住,同时持刀警惕地扫视四周。

伯奇一眼就认出了烟尘中那个高大得过分的身影,心中先是猛地一沉,但很快强压下震惊,努力让声音保持镇定:“赤敛将军……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地方再见。”他的尾巴下意识地贴紧地面,显示出内心的紧张。

赤敛的目光扫过周围影影绰绰的伏兵,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候老朋友,却又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哟~这不是龙爪家的长子伯奇嘛?怎么,带这么多人来,是准备强留我们叔侄几个吃宵夜吗?”他浑厚自信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那些包围着他们的鳄鱼和河马士兵们感到一阵心悸,竟无一人敢轻易上前。

“赤敛将军……不会只带了一位副官,就敢来此涉险吧?”伯奇一边说话,一边暗暗抬起手,示意周围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同时继续试探着对方的虚实。他绿色的竖瞳在赤敛和吉特之间来回移动。

“对,就我们俩。”赤敛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意味,“不过嘛,我觉得我一人应该也足够了。带个副官来,主要是做个见证。”他说着,手腕微微一转,那柄原本抗在肩上、刃口向下的画戟被他轻松舞动半圈,变为刃口向上,笔直地指向天空!戟刃在月光下流转着寒光,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威压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仿佛连周围的夜色都要被这股气势劈开!

“怎么样?是你们谁先上来试试手,还是……一起上?”他红色的眼眸扫过伯奇,又扫过周围每一个敌人,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绝对的自信。

伯奇的额头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有一种无比清晰的感觉——谁第一个动,谁就会立刻成为那柄恐怖长戟下的第一个亡魂!气氛陷入一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焦灼和恐惧感在伯奇以及他带来的小队之间无声地蔓延、发酵。

终究有士兵无法承受这种心理压力。位于赤敛侧面的一名河马士兵,发出一声壮胆般的狂吼,猛地从藏身处跳出,高举着沉重的砍刀冲向赤敛!

然而,他的身影刚动——

噗嗤!

一道快到极致的寒光闪过!

甚至没人看清赤敛是如何出手的,那名河马士兵冲锋的动作瞬间僵住,硕大的头颅已然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颈腔中汹涌而出,溅湿了旁边的草木。

赤敛手腕轻抖,画戟在空中划过一个优雅的半弧,甩掉刃口上温热的血迹,姿态轻松写意,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他红色的眼眸甚至没有多看那尸体一眼,依旧带着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伯奇。

伯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猛地向后挥手,声音干涩地低吼:“退!全体后撤!”围着马车的鳄鱼和河马士兵们如蒙大赦,立刻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向后撤退,紧张地盯着场中的赤敛,生怕他下一刻就暴起杀人。

“怎么?这就要逃了?”赤敛看着众人缓慢后撤的脚步,故意放大了声音,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十足,“兴师动众地来,一招都不来接接看就要走吗?”

远处的厄齐看着这诡异而屈辱的一幕,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从自己藏身的掩体后跃出,双手快速结印吟唱。一个赤红色的魔法阵在他身前瞬间亮起!

“唳——!”一只翅膀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型飞鸟响应召唤,从法阵中尖啸着浮现!

“上!给我烧死他!”厄齐指着赤敛,愤怒地下令。

火鸟高高飞起,张开燃烧的双翼,带着灼热的气浪俯冲向赤敛!

然而,赤敛甚至连眼睛都没有转向那只火鸟。他只是随意地反手一挥手中的画戟——

一道凝练无比、半月形的赤红色气刃离戟飞出,精准无比地斩过火鸟的身体!

那气势汹汹的火鸟在空中猛地一滞,发出一声哀鸣,随即身体从中断裂,化作两团溃散的火焰和魔力尘埃,纷纷扬扬地落下。

众人见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队形,四散逃离这个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的“怪物”!

厄齐从掩体后跳下来,冲到伯奇身边,拳头捏得嘎嘎作响,脸上满是不服和愤怒:“哥!为什么要逃!我们这么多人,一拥而上,他未必能一瞬间把我们全杀光!他就只有两个人!”

听到这句话的赤敛,眼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闪过一丝如同发现有趣玩具般的欢喜。他朗声道:“对啊!你说得有道理!你们带了这么多人,费尽心思设下埋伏,如今你们想要的那个‘天才’就在这里——”他顺势用画戟指了指被吉特紧紧护在怀中的、依旧一脸茫然的迪亚,“——难道就要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吗?连尝试都不敢尝试?”

他顿了顿,画戟的锋刃再次指向伯奇和厄齐两兄弟,发出了直接的挑战:“如何?是让你们这些手下一起拥而上,试试看能不能堆死我?还是你们两个……亲自过来和我过过招?”这正是他的目的——从一个人战斗的风格、选择和反应,就能窥见他指挥军队的思路和偏好。

厄齐的拳头捏得更紧了,又一只珍贵的召唤兽被秒杀,让他又气又心疼。“来呀!谁怕你!”他年轻气盛,几乎就要冲上去。

伯奇则要冷静得多。他先是厉声让周围惊惶的手下全部再退开一大段距离,清出战场。然后,他上前一步,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毕恭毕敬地问道,试图争取最后一丝转圜余地:“赤敛将军,若是我兄弟二人……输了,当如何?”

赤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在陈述天地至理:“做好必死的觉悟。否则……现在就立刻滚回你们的沼泽地去”

伯奇的眼神与厄齐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决定——这一战,无法避免。伯奇眼中闪过决绝,厄齐则燃烧着战意。

兄弟二人同时摆开了战斗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