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争(2/2)
看着两小只似乎真的听进去了一点,吉特语气缓和下来,蒲扇般的大手揉了揉迪亚的脑袋,又拍了拍迪安的肩膀,补充道:“当然,这套东西,这些小花招,是用来对付敌人、对付那些想要你们命的混蛋的。对自己人,对并肩作战的战友,还是要讲武德、讲信任、讲团结的,明白吗?力量只是工具,只需尽为其用。”
他可不想真的培养出两个毫无底线的小阴比。
“明白了!”两小只齐声回答,这次的声音更加坚定。
“那么接下来——”吉特脸上瞬间重新露出那种让两小只头皮发麻、肌肉隐隐作痛的“恶魔”笑容,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盯着身前两个小毛球,摩拳擦掌,发出嘿嘿的坏笑声,“理论课结束!让我们开始‘愉快’的体能训练吧!今天加量不加价哦”
太阳逐渐西沉,在天边渲染开大片绚丽的绯红与金橙色的晚霞,三轮明月清晰的身影已经开始在天空的不同角落显现,勾勒出梦幻般的景象。
训练结束,两小只已经如同两滩彻底融化、失去所有骨头的毛毯,瘫倒在尘土里一动不动,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偶尔抽搐的腿脚证明他们还顽强地活着,连尾巴尖都累得像是灌了铅,彻底瘫平。
吉特看着他们的惨状,语气倒是轻松愉快,甚至还带着点成就感:“不错嘛,比昨天又有进步!虽然叫得还是像被杀一样惨。我能看见你们的体能和意志力都有进步哦。行了,爬回去吃了饭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继续!”他发出得逞了的坏笑,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迪亚的侧腹,算是另一种形式的“鼓励”,然后心情不错地大步流星朝院门走去。
刚快到门口,身影却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那里的艾伯特医生拦住了去路。
艾伯特医生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属于医者的温和笑容,但那双金色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两条细缝,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稳稳地递到吉特鼻子底下,语气轻柔得像是在询问病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一下呢,吉特队长。损坏物品,是不是应该照价赔偿一下呢?”他的另一只手,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指向了院子里那堆已经彻底变成柴火木片的凳子残骸。
“唉~”吉特眨巴了下他那双棕色的眼睛,试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尾巴甚至配合地小幅度摇摆了一下。
“唉~?”见艾伯特脸上的笑容弧度丝毫未变,眼神反而更加“和善”,他发出了第二声带着更多疑问和一点点心虚的语气词。
“啊??!”第三声则是彻底反应过来后的惊讶,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就、就一个破凳子而已!艾伯特!我们这交情!你至于吗?也太斤斤计较了吧!”他试图用交情蒙混过去。
恰好这时,恢复了一丁点力气的迪安拉着几乎要睡着的迪亚,互相搀扶着从走廊踉跄走过,准备回房洗漱。迪安故意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吉特和艾伯特都清晰听到的声音,对着迪亚“悄悄”说:“吉特队长打坏东西不认账咯”
吉特的脸瞬间有点挂不住了,尤其是看到艾伯特医生那“你看,连孩子们都懂得损坏公物要赔偿的道理”的慈祥(却让他头皮发麻)的眼神。他顿时感到一阵窘迫,只好悻悻地挥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似的:“行了行了!怕了你了!一个破凳子而已!明天!明天我就赔你一个新的!艾伯特你这小气鬼,就爱较真!”说完,他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匆匆转身,近乎落荒而逃般地大步离开了医馆,方向是城西的兵营。
今晚其实不轮到他夜巡,原本可以回去早点休息,用热水泡个澡缓解疲劳。但清冷的月色洒在他古铜色的皮毛上,却照不亮他心事重重的脸庞。白天的时候,军方传来的战报依旧不容乐观,甚至更加恶化——西南战区又一座名为“岩锤堡”的重要军事要塞,在经过惨烈的围城战后,最终还是沦陷了,彻底落入了鳄鱼的手中。尽管那不是他所在的东南战区,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比谁都懂。帝国的西南门户正在被敌人用重锤一步步砸开,每一次沦陷都意味着战略纵深的减少和资源的流失。而他们东南区的拜伦城和赫伦城,虽然凭借地利和充足的战备暂时稳固,但谁也不知道那股黑色的浪潮何时会席卷而至,巨大的压力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守!守!守!就知道一味地防守!拆东墙补西墙!为什么不集中力量主动打回去呢?夺回失地,把那些湿地里爬出来的鳄鱼赶回老家去!”他低声咒骂着,拳头紧紧握住,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就这样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帝国的城池一座接一座地丢失,战士们白白流血……
他猛地抬头,望向城主府的方向,他知道,今晚有人又睡不着了
与此同时,城主府内,赤敛的书房。
窗户透出的灯光依旧顽强,像黑暗中坚守的灯塔。宽大的桌面上,铺着一张巨大的、标注详尽的军事地图。赤敛城主面色沉凝如水,仿佛铸铁雕像。他拿起手边那支沾满了暗红色朱砂的绘笔,手腕稳定却沉重地落下,在地图西南区域,“岩锤堡”的位置,重重地画上了一个巨大而刺眼的红叉。那红色,鲜艳得如同刚刚流淌出的、尚未干涸的鲜血,带着令人窒息的不祥。
“第七座了……而且是岩锤堡……”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寂静得可怕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压抑到极点的怒火、无法言说的心痛以及深深的忧虑,“西南战区的脊梁骨……快要被打断了。资源、人手、士气都在被不断消耗、吞噬。如果我们东南区的拜伦和赫伦城,继续按照目前的局势和帝都那道该死的命令……只能被动防守,一味挨打……”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一片不断扩大的红色标记,那未尽之语比任何声音都更加沉重,仿佛预示着未来的绝望。
他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他走到墙边,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凝视着那柄静静倚靠在墙边、陪伴自己征战多年、饮血无数的老伙伴——那柄单刃画戟。冰冷的刃口在跳动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寒、渴血的光芒,仿佛发出无声地咆哮。赤敛伸出宽大的、布满茧痕的手掌,用指节轻轻地、极其珍惜地弹在宽阔而坚韧的戟刃侧面上。
“铮——嗡……”
一声清越悠长的回响立刻在空旷的书房里激荡开来。这声音里,是对目前局势的强烈不甘和无声抗议!
他的目光变得如同戟锋般锐利冰冷,猛地转向窗外,仿佛要穿透这重重夜幕和无尽的空间,直视那遥远帝都方向
但最终,千言万语,所有的愤怒、质疑、忠诚与忧虑,只化作一声极度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混合着痛苦与无奈的沉重叹息,消散在寂静的夜里。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化作一个几乎无声的、沉重的称谓,带着无尽的复杂情绪
“吾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