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试探(2/2)
见她不愿多说,萧凛也不再逼问。有些秘密,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他走到一张还算完好的凳子上坐下,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竟透出几分萧索与疲惫。
“你猜得没错,”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再没了之前的威压,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凉意,“我这个质子,名为质子,实为弃子。”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处境,声音平淡,却字字泣血。
他在北燕,是身份尴尬的七皇子。他的母妃,曾是宠冠后宫的舞姬,却因被诬陷与侍卫私通,被打入冷宫,郁郁而终。他从小便在宫中备受排挤和欺凌,他的那些兄弟们,无一不将他视为耻辱和眼中钉。
三年前,北燕与大周议和,需要送一位皇子前来为质。这桩苦差事,自然而然地,便落到了他这个爹不疼、兄弟不爱的“弃子”头上。
“他们巴不得我死在大周,如此,便能彻底洗刷掉皇室的‘污点’。”萧凛的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
来到大周的三年,更是地狱般的日子。
李烬是个生性多疑、手段狠辣的君主。他表面上待他这个质子以上宾之礼,赐下府邸,供给用度,暗地里,却将他视作可以随意揉捏的玩物,是用来彰显他大周国威的工具。
时常的“召见”,名为安抚,实为羞辱。让他跪在殿下,看着自己与群臣饮宴作乐;故意将北燕战败的军报,丢在他的脚下;甚至,纵容宫中的宦官,对他百般刁难。
“他想磨掉我的傲骨,想让我变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萧凛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一次,他借口我府中有刺客嫌疑,派禁军封锁质子府,名为搜查,实为屠戮。我若不逃,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一路从京城逃到这里,身后李烬派出的杀手,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若不是遇到了阿遥,他这条命,今夜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阿遥安静地听着,从始至终,没有插一句话。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但她的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
弃子……
眼中钉……
这一个个词,像是一把把钥匙,打开了她复仇计划中,一扇至关重要的大门。
李烬的敌人,便是她的朋友。
一个对李烬怀有刻骨仇恨,同时又被逼到绝境的北燕皇子……
这简直是上天赐予她的,最好的一枚棋子!
她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落魄,但眼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男人,心中,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已然成型。
等到萧凛说完,药庐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说完了?”阿遥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萧凛抬起头,看向她。
“说完了。”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阿遥问道,“继续逃?你觉得,凭你现在的伤势,能逃出李烬布下的天罗地网吗?”
萧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
“或者,你想办法潜回北燕?”阿遥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犀利,“回到那个视你为耻辱,巴不得你死在外面的地方?”
萧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阿遥看着他眼中的不甘与挣扎,知道时机到了。
她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你甘心吗?”她问道,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让她那双沉静的眸子,显得格外明亮,“就这么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追杀,被羞辱,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凛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警惕。
阿遥的嘴角,终于,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我想说,我能帮你。”
她看着萧凛骤然收缩的瞳孔,不紧不慢地抛出了自己的计划。
“李烬之所以如此大动干戈地追杀你,是因为一个活着的、健康的质子,对他而言是一种威胁和麻烦。可如果……这个质子,‘重病垂危’,变成了一个随时都可能咽气的药罐子呢?”
萧凛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的医术,可以让你‘病’。一种连宫中最好的太医,也查不出任何破绽的‘重病’。”阿遥的声音,像带着蛊惑的魔力,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你会被送回质子府,但不再是被严密监视的囚犯,而是一个无足轻重、只等咽气的废人。李烬会放松对你的警惕,你的那些‘好兄弟’,也会彻底安心。”
“到那时,”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幽冷的光,“你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争取到宝贵的喘息之机。养好你的伤,恢复你的元气,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暗中积蓄你自己的力量。”
“明面上,你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病夫。暗地里,你是一头潜伏在黑暗中,只待时机,便可一击致命的猛虎。”
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萧凛的脑海中炸响。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语出惊人的女子,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装病……
这个法子,他不是没想过。但他很清楚,李烬生性多疑,宫中太医更是人精,寻常的病症,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们。
可眼前这个女人,却说得如此笃定。
从她那神乎其技的医术,到她那临危不乱的胆识,再到她此刻提出的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萧凛知道,她,或许真的能做到。
地窖里的援手,是救了他的命。
而此刻这个提议,则是给了他一条,能够绝地翻盘的生路!
他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个疑问,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
阿遥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因为,我也很讨厌,有人能高高在上地,决定别人的生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七皇子……应该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