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旧伤复发(2/2)

轰!

这短短的几行字,如同晴天霹雳,在沈知遥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手中的信纸,仿佛有千斤重,让她几乎拿捏不住。

邪祟入体……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那个在朝堂上孤傲冷峻的冠军侯,那个在雪夜里独自饮酒、望向京城的北境王……他现在,正一个人,在数千里之外那片冰冷的土地上,与死亡苦苦挣扎。

去!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心底最深处咆哮着涌了出来!

她要去北境!她要立刻去见他!

她要亲眼看看他的伤势,她要守在他的床边!哪怕什么都做不了,她也要陪在他的身边!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她下意识地站起身,踉跄着朝门口走了两步。

然而,当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栓的那一刻,她却猛地停住了。

窗外照进来的那缕冰冷的阳光,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是谁?

她是沈知遥,大理寺少卿之女。

他又是谁?

他是萧凛,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北境王。

一个未出阁的臣女,孤身一人,远赴千里之外的藩王封地,去探望一个病重的异姓王。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那些御史的奏本,会像雪片一样,将沈家彻底淹没。“私通藩王,意图不轨”的罪名,足以让她的家族,万劫不复!

而对于萧凛来说,这更是致命的打击!昭武帝将他远远地发配到北境,本就是为了孤立他,削弱他在京城的影响力。她若此时前去,无异于亲自将一把最锋利的刀子,递到了皇帝的手中!

皇帝会怎么想?

他会认为,即便远在北境,萧凛依然能与京城的势力暗通款曲。他会认为,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威胁到皇权的秘密盟约!

到那时,等待萧凛的,将不再是猜忌与疏远,而是来自帝王最无情的、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她不能去。

理智,像一条冰冷的锁链,死死地缠住了她那颗焦灼如焚的心。

她知道,她若去了,非但救不了他,反而会将他推入更深的深渊。她的一时冲动,会毁掉所有的一切。

沈知遥缓缓地退回到书案前,重新坐下。她的身体,因为极力地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与冲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那份足以将人吞噬的慌乱与恐惧,已经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而决绝的清明。

救他,一定要救他。

但,必须用最理智、最稳妥的方式。

她拿起那张信纸,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信中提到了“邪祟入体”,这绝非普通医术能够解决。普天之下,对付这种诡异之事的手段,除了那些隐于市井的方士,便只有宫中的钦天监,以及……太医院里那些学识最渊博、见识过各种疑难杂症的御医。

她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太医院院判,王济慈。

王济慈是御医中的翘楚,医术高明,为人谨慎。更重要的是,三年前,王济慈的独子曾被卷入一桩冤案,是她暗中查访,找到了关键证据,才还了其清白。

王济慈,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打定主意后,沈知遥不再有丝毫犹豫。她立刻研墨,写了两封信。一封,是让府中管家,以她的名义,将城南一处最赚钱的铺子,转到王济慈的夫人名下。另一封,则是约王济慈今夜三更,在城外十里坡的破庙中,秘密一见。

……

夜,寒风刺骨。

城外的破庙内,一堆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些许寒意。

沈知遥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静静地等待着。

三更时分,一个提着药箱、步履匆匆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庙门口。正是太医院院判,王济慈。

“不知是哪位高人约老夫深夜至此?”王济慈警惕地打量着沈知遥。

沈知遥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小巧的玉佩。

王济慈看到那枚玉佩,脸色剧变,立刻躬身行礼:“原来是沈小姐!不知小姐深夜召老夫前来,所为何事?救命之恩,老夫没齿难忘,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王大人言重了。”沈知遥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制,显得有些沙哑,“我请你来,是想请你出诊,去救一个人。”

“哦?不知是何人,竟要劳动小姐如此费心?”

“北境王,萧凛。”

“什么?!”王济-慈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了两步,拼命摆手道,“不不不!这万万不可!北境王乃是当朝藩王,没有圣上的旨意,任何御医胆敢私自出京为其诊治,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小姐,这个忙,恕老夫……恕老夫万难从命!”

“他不是得了普通的病。”沈知遥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是旧伤复发,邪祟入体。伤口呈黑紫色,不流血,反冒黑气。人高烧昏迷,脉象时而狂暴时而微弱。这种症状,王大人行医一生,可曾见过?”

王济慈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他脸上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医者面对未知疑难杂症时的好奇与专注所取代。他喃喃自语道:“邪祟入体……脉象诡异……老夫曾在一部前朝的医道孤本上,见过类似的记载,书中称之为‘阴煞侵脉’,乃是中了至阴至邪的诅咒,非寻常汤药可医……”

“你能治吗?”沈知遥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济慈沉吟了许久,才缓缓点头道:“若真是‘阴煞侵脉’,书中确有记载一种‘金针刺穴,阳火祛煞’的法子,或可一试。但……风险极大,且……”

“我不管风险,我只要你立刻启程,去救他。”沈知遥打断了他的话,从怀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金锭,和一张早已备好的通关文牒,放在他面前,“这是你的诊金。至于你的家人,你大可放心。在我把你安全接回来之前,沈家,会倾尽全力,护他们周全。”

王济慈看着眼前的金锭与文牒,又看了看沈知遥那双在火光中亮得惊人的、写满了决绝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他长叹一口气,收起东西,对着沈知遥深深一揖:“既然如此,老夫,便陪小姐……赌上这一条性命!”

顿了顿,他犹豫着问道:“小姐……您不亲自去探望王爷吗?”

沈知遥的身形,猛地一僵。

火光映照着她蒙着面纱的脸,看不清表情,却能看到她那双裸露在外的眼睛里,瞬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的痛苦。

她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王济慈,望向庙外那片无尽的黑暗,望向遥远的、冰冷的北方。

“我?”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坚定得如同磐石。

“我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