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质子(2/2)

最后,才轮到胸口那道最可怖的伤口。

这道伤太深了,必须缝合。

她点燃一根蜡烛,将缝合用的银针在火焰上反复灼烧,再用烈酒擦拭,每一个步骤都严谨得近乎苛刻。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拿起镊子,夹住伤口的一侧皮肉,右手持针,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唔……”

剧烈的疼痛,让昏迷中的男人猛然惊醒。

他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只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俯在自己身上。胸口处,传来一阵阵让他几欲发狂的剧痛。

“别动。”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伤口太深,再乱动,神仙也救不了你。”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奇异地安抚了他狂躁的神经。

他咬紧牙关,任由那穿针引线的剧痛在胸口蔓延,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他偏过头,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为他疗伤的女子。

一张清秀而陌生的脸,神情专注,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她手中正在缝合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没有生命的衣物。

“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一个医女。”阿遥没有看他,手上的动作依旧稳定利落,“你呢?山里的野兽,如今都学会用刀了吗?”

男人,也就是从质子府逃出,遭遇截杀的北燕七皇子萧凛,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双锐利的凤眼,瞬间眯了起来,迸射出一道危险的寒光。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乡野医女,竟如此敏锐。

“在下……只是个途径此地的旅人,在山中……不幸遇到了劫匪。”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换了个说辞。

阿遥手上打下最后一个结,剪断丝线,语气平淡地说道:“你的劫匪,武功不错。”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开始为他上药,然后用干净的纱布,一层层地将伤口仔细包扎好。

整个过程,她都异常沉默,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萧凛定定地看着她。他见过无数女人,有千娇百媚的宫妃,有英姿飒爽的将门虎女,也有心机深沉的世家贵女,却从未见过像眼前这般,明明身处险境,面对着一个身份不明的重伤之人,却能镇定自若到如此地步的女子。

她的身上,有一种与她这平凡外貌和医女身份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仿佛天塌下来,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兴趣。

处理完所有的伤口,阿遥已经累出了一身薄汗。她收拾好东西,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喝了它。”她将碗递到萧凛嘴边。

萧凛警惕地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没有动。

阿遥看出了他的疑虑,也不解释,只是静静地举着碗。

两人对峙了片刻,最终,还是萧凛先败下阵来。他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对方若真想害他,有的是办法,不必多此一举。

他艰难地抬起手,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药很苦,却带着一股奇异的清香。药汁入腹,化作一股暖流,迅速驱散了因为失血过多而带来的寒意,胸口的剧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多谢。”他哑声说道。

阿遥没有回应,只是拿过空碗,转身准备离开。

“姑娘,”萧凛叫住了她,“在下……可否在此,暂住几日?待伤势稍好,定有重谢。”

阿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后院有间柴房,伤好之前,你就住那儿吧。记住,别出声,也别让人发现你。”

说完,她便不再停留,径直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萧凛便在这间小小的药庐里,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平静生活。

他的伤势很重,加上一路奔逃追杀,心力交瘁,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那个名为阿遥的医女,每日会定时进来为他换药、送饭。

她的话依旧很少,每次进来,都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做完便离开,不多停留一刻,也从不多问他一句。

可越是如此,萧凛对她的好奇心就越重。

这天下午,萧凛从昏沉中醒来,只觉得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灼热的痛痒。他知道,这是伤口在愈合的迹象。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墙上,胸口的伤牵扯着,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正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阿遥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她似乎没料到他会醒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走到床边,将木盘放下。

“醒了?正好,该换药了。”

她说着,便自然地坐到床沿,开始解他胸前的绷带。

因为发烧和昏睡,萧凛的意识还有些模糊,视线也有些朦胧。他半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低头为自己认真处理伤口的女子。

她的侧脸很清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柔和。

不知为何,这一刻,萧凛心中的所有警惕和防备,都悄然消散了。

就在阿遥俯身,用镊子为他清理伤口上残留的药膏时,她的右手,为了保持平衡,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身侧。

宽大的袖口,因为这个动作而向下滑落了一寸。

萧凛的目光,无意中扫过。

就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

视线的尽头,是她那截皓白如雪的手腕。而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之上,赫然印着一朵小小的、栩栩如生的——红梅胎记!

那胎记的形状,花瓣的轮廓,甚至花蕊的点点形态……

与北燕皇室代代相传的秘闻卷宗里,所记载的那个关于前朝大胤皇室嫡系血脉的“凤尾梅”图样,惊人地相似!

怎么会……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乡野医女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