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封县主（2/2）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波澜。仿佛那足以改变一生命运的封赏，对她而言，不过是寻常之事。

这份异乎寻常的镇定，让龙椅之上的李烬，双眼微微眯起。

他心中那点因为掌控全局而产生的得意，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代之的，是更深的忌惮。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道封赏背后，藏着怎样的算计。

捧杀！

他就是要将沈知遥捧到最高处，让她成为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县主，就像是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浮萍，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随时都可能被极妒的巨浪所吞噬。

他将她从暗处，彻底拉到了明处。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藏在太医院里，暗中布局的神秘医女。她将是“安康县主”，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她府邸的周围，会有无数双眼睛日夜监视。她再想暗中行事，便难如登天。

这是一座用荣耀和财富打造的、华丽的囚笼。

他相信，任何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女子，在这样泼天的富贵面前，都会迷失心智，暴露出自己的野心和破绽。

可沈知遥，没有。

她的平静，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李烬所有的算计，都落了空。

他看不透她。

而沈知遥，在叩首的那一刻，心中早已是一片雪亮。

李烬的用心，她洞若观火。

这座华丽的囚笼，她甘之如饴地走了进去。

因为她知道，这个“安康县主”的头衔，对她而言，利，远大于弊！

弊端，是她从此将生活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下，行动会受到诸多限制。

但利益，却更加巨大！

首先，它给了她一个合法的、尊贵的身份。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宫中女官。她是县主，是贵族。即便是那些位高权重的朝臣，见到她，也得依礼行事。这为她省去了无数不必要的麻烦。

其次，县主的身份，让她可以更名正言顺地出入宫廷，甚至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级的机密。以往，她只是一个太医院的掌事，许多地方都去不得，许多卷宗都看不到。但现在，作为皇帝亲封的“安康县主”，许多禁忌，对她而言，将不复存在。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身份，为她未来的计划，提供了一个最完美的、合法的身份掩护！

她要查清当年平西侯府满门被灭的真相，要为三百多条冤魂复仇，要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仇人，一个个拉下地狱！

这注定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血腥之路。

而“安康县主”这个头衔，就是她行走在这条路上时，身上披着的、最坚固的铠甲。

所以，她平静地接受了册封。

接下来，便是冗长而庄重的册封大典。

太监总管亲自展开明黄色的圣旨，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次宣读了一遍。

有宫人捧上县主品级的朝服和金册宝印。

沈知遥在宫人的引导下，行三跪九叩大礼。

当她最后一次直起身时，她已经不再是医女阿遥，而是大周朝有史以来第一位以平民之身受封的——安康县主。

她抬起头，隔着缭绕的香烟，隔着层层的丹陛，与龙椅之上的李烬，遥遥相望。

一个在龙椅之上，君临天下。

一个在丹陛之下，俯首称臣。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在激烈地碰撞。

在沈知遥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她清晰地看到了李烬眼中的掌控、试探，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对于失控的警惕。他像一个高明的棋手，布下了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棋局，正等着看她如何在这棋盘上挣扎。

而在李烬的眼中，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平静得近乎完美的脸。

他看到了她的顺从，看到了她的恭敬，看到了一个臣子面对君王时，应有的一切。

但他唯独看不到自己想看的东西——恐惧、野心，或者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更无法从那张平静的脸上，读出在那副清瘦身躯之下，所隐藏着的、足以将整个王朝都颠覆的、滔天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