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纸鸢线(2/2)

王瓒心中那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攀升到了。“臣……在。”

“六年前,北境大战,裕州失守,三万将士,埋骨沙场。你,还记得吗?”李霓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王瓒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当然记得,那场惨败,是本朝近五十年来最大的军事失利。“臣……自然记得。此乃国殇,臣痛心疾首。”

“痛心疾首?”李霓凰冷笑一声,“本宫看,你是开心得很吧!”

她拿起那份奏折,对着下方,猛地一扬!

“来人,把这份‘东西’,念给诸位爱卿听听!让大家都听一听,我们这位痛心疾首的王尚书,当年,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齐泰踏前一步,从内侍手中接过那份奏折。

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那张素来刚硬如铁的面孔,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奏折上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念了出来:

“‘……大汗亲启。王氏敬上。贵军兵锋正盛,势不可挡。然裕州城坚,强攻必有损伤。我等南方世家,愿为大汗内应。军中粮草转运之期,我等已设法拖延三日。城西军械库布防图,亦附于信中……所求者,唯大汗破城之后,保我王氏、刘氏、温氏、崔氏等七族在裕州城内外的田产、商铺、族人周全……事成之后,愿献粮草十万石,黄金三万两,以作犒赏……’”

这封通敌密信,被齐泰用他那充满了杀伐之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整个太和殿广场,再次陷入了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之前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混杂着惊骇、恐惧、与难以置信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见了鬼一般,死死地盯住了王瓒、以及他身后那几个世家的家主!

通敌?!

在国战之时,向敌国大汗通风报信,出卖军情,拖延粮草,只为保全自家私产?!

裕州之战,三万忠魂,原来……原来不是战死,而是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污蔑!这是伪造的!”王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指着齐泰,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这是伪装的!是你们!是你们为了脱罪,伪造了这封信!来人!快给本官拿下这个血口喷人的奸贼!”

然而,没有人动。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怀疑与鄙夷。

李霓凰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伪造?”她拿起木盒中的第二份奏折,“那这份呢?这是当时驻守裕州的卢将军,也就是如今的卢方卢大人,在城破之前,派人拼死送出的求援血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粮草迟迟未到,军械库深夜失火,皆是城中内奸所为!矛头,直指你琅琊王氏在裕州城的分支!”

她又拿起第三份:“还有这份!这是北境敌国大汗,写给你们七家的回信!上面盖着他的金狼大印!言明,事成之后,必保尔等富贵!王尚书,这金狼大印,也是本宫伪造的吗?!”

一份……两份……三份……

李霓凰将那一叠叠致命的证据,一件件地展示在众人面前。每一份,都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狠狠地压在王瓒和所有世家官员的心头!

他们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脸色,从涨红,到煞白,再到死灰。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些被他们以为早已随着裕州城的陷落,而永远埋葬在地下的罪证,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见天日!

“不……不……”王瓒瘫倒在地,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看向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终于明白了。

刘承恩的死,根本不是什么血谏。

而是畏罪自杀!

他是知道这些事情迟早会暴露,所以才用自己的死,来为家族,来为他们所有人,做最后的挣扎!他想用自己的死,来搅浑这潭水,来占据道德的高地,让皇太女投鼠忌器!

好狠的计策!好毒的心肠!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王瓒,刘承恩,温博彦……”李霓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孔,她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如同九幽寒冰。

“通敌叛国,致使三万将士枉死沙场。此罪,当诛九族!”

她猛地一挥手,声音在整个广场之上,轰然回荡。

“镇抚司何在!”

“在!”陆之道与他身后早已待命的上百名镇抚司校尉,齐声应喝,声震云霄!

“将王瓒、温博彦、崔应等七大世家所有在京官员,全部拿下!抄没家产,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凡今日,参与哭谏,为叛国之贼张目者,一律革职查办,永不叙用!”

“遵旨!”

陆之道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镇抚司校尉,瞬间冲入了人群!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刚才还气势汹汹,逼宫犯上的世家官员们,此刻,却如同待宰的羔羊,被一个个摘去官帽,锁上镣铐,狼狈不堪地拖拽出去。

王瓒被两名校尉死死地按在地上,他那张老脸,因为极致的恐惧与悔恨,已经完全扭曲。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根被刘承恩的鲜血染红的石柱。

那血,是那么的刺眼,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嘲笑着他们这群自作聪明的蠢货。

血谏台……

原来,这所谓的“血谏”,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谏君”,而是为了“殉葬”。

为他们这群叛国之贼,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