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盐铁论(1/2)

吏治革新如利刃,斩断了附着于王朝肌体之上的诸多毒瘤;惠民医改似春雨,滋润了这片饱经战乱的干涸土地。沈知遥用两年时间,以铁腕与仁心,将一个摇摇欲坠的初生王朝,强行拉回了正轨。

百姓得以安居,官场风气为之一清。然而,当最表层的脓疮被挤出之后,更深层次的、关乎国计民生的根本问题,便开始逐渐浮出水面。

经济。

这是一个王朝真正的命脉所在。

这日,沈知遥在养心殿,独自批阅着由户部呈上来的年度财政总览。

殿内燃着清雅的龙涎香,窗外是朗朗晴空。然而,沈知遥的脸色,却随着书页的翻动,变得越来越凝重,最终,化作一片寒霜。

她将那本厚厚的账册,猛地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来人。”她冷冷地开口。

大太监立刻躬身入内:“陛下。”

“传户部尚书张荀,即刻觐见。”

户部尚书张荀,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臣。他出身江南士族,为官四十余载,历经两朝,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朝中,是仅次于太傅王宗望的保守派领袖。

当他接到旨意,匆匆赶到养心殿时,看到的就是女帝那张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脸,以及被扔在他脚边的那本财政账册。

“张爱卿。”沈知遥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你来看看这本账。然后,给朕解释一下。”

张荀 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捡起账册,翻看了几页,额头上,便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陛下……”他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库……国库收入,相较于去年,已……已然增长了半成,这……这都是仰赖陛下圣明……”

“半成?”沈知遥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朕推行新政,清缴贪腐,抄没逆产,为国库追回的银两,何止千万?如今,天下初定,百业待兴,各州府上缴的税赋,也日益增多。结果,到了你户部的总账上,刨去这些,真正的国家财政收入,竟然只增长了区区半成?”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张荀 的心底。

“尤其是这盐铁两项!盐,民生之本;铁,国之利器!自我大昭立国以来,便沿袭前朝之制,行盐铁专营。按理说,这应是国库最稳定,也最庞大的一笔收入。可这账上写的是什么?”

她指着账册,一字一句地质问道:“我大昭有民近五千万,就算一人一日只食一钱盐,一年下来,所需之盐,便是一个天文数字!更不用说,军备、农具、器械,所需之铁!可为何,这账册上,盐铁两项的年入,加起来,竟不足国库总收入的一成?!”

“张尚书,你执掌户部多年,你来告诉朕——”

“这剩下的九成,都去了哪里?!”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如同惊雷炸响!

张荀 吓得浑身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整个人抖如筛糠。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他不住地磕头,声音里带着哭腔,“盐铁专营,乃是祖宗之法!自……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啊!其中……其中牵涉甚广,各有关隘、转运、地方……都需要打点,层层盘剥下来,能……能有一成利归于国库,已……已经是极限了啊,陛下!”

“好一个祖宗之法!好一个层层盘剥!”

沈知遥怒极反笑。

她知道,张荀 说的是实话。但也正是这实话,才更让她感到触目惊心!

所谓的盐铁专营,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变成了一个畸形的怪物。朝廷名义上掌控着盐铁的生产与定价,但实际上,从生产地到百姓的餐桌,中间隔着无数道关卡,每一道关卡,都盘踞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吸血蛀虫。

他们与地方官吏勾结,形成了一个个水泼不进的利益集团。他们以极低的价格,从官府手中拿到盐引、铁引,然后,再以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高价,卖给普通百姓。

最终的结果,便是国库空虚,百姓吃不起盐,用不起铁器,而那些官商勾结的豪强巨贾,却一个个富可敌国!

这样的“祖宗之法”,与拦路抢劫,有何区别?!

沈知遥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经尽数敛去,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与决然。

她知道,是时候,向这个盘踞于王朝经济命脉之上,最顽固的毒瘤,动刀了。

“张荀。”她缓缓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清冷,“明日朝会,朕,要议一议这盐铁之制。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

……

第二日,承天殿。

当沈知遥提出“改革盐铁制度”这六个字时,整个朝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以户部尚书张 xun 为首的一众保守派官员。

果不其然,张荀 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面色肃穆,手持笏板,用一种近乎悲壮的语气,高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盐铁专营,乃历代王朝之国策,是稳定国库,充盈财政的定海神针!此法,乃国本所在!若轻言改革,必将动摇国本,引发财政危机,届时,军饷无出,百官俸禄难继,天下……将大乱啊,陛下!”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张尚书所言极是!祖宗之法,不可轻改!”

“放开盐铁,无异于与民争利,必将导致私商做大,尾大不掉,后患无穷啊!”

听着这些陈词滥调,沈知遥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她静静地等到他们说完,才将目光,投向了张 xun。

“张尚书,你口口声声,说盐铁专营,是国本所在。那朕昨日问你的问题,你可想清楚了?为何这‘国本’,每年只能为国库,带来不足一成的收益?”

张荀 的脸色一僵,强自辩解道:“陛下,此乃……此乃必要之损耗,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是吗?”沈知遥打断了他,“那朕再问你,京城之内,一斤官盐,售价几何?”

张荀 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道:“回陛下,官盐售价,一斤……八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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