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碎玉玺(1/2)
册封镇北王的圣旨,自颁布的那一刻起,便以一种无可阻挡的速度,在京城内外掀起了惊涛骇浪。而启程的日子,更是定得仓促而决绝,不给任何人留下回旋与劝谏的余地。
三日后,便是萧凛离京的日子。
那一天,天色还未亮透,铅灰色的云层便厚重地压满了整个天空,像一床沉重的、浸了水的棉被。辰时未到,京城便落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起初,只是细碎的雪沫子,随风飘斜。渐渐地,雪势越来越大,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巍峨的宫殿,鳞次栉比的屋檐,纵横交错的街道,便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纯净的白。
整个天地间,一片茫茫。
朱雀门外,长长的御道早已被清扫干净,但新雪仍在不停地落下,很快又积了薄薄的一层。一支肃穆的、人数并不算多的队伍,正静静地等候在这里。
队伍的最前方,是一匹神骏的、通体乌黑的北境战马。马上的男人,没有穿那身象征着亲王尊荣的华贵礼服,也没有着那件代表着皇后身份的繁复宫装。他只穿了一身最简单的玄色劲装,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镶着雪白狐裘的黑色大氅。
他高挺的鼻梁与紧抿的薄唇,在风雪中被冻得有些发白,却更显得轮廓分明,宛如刀削。那双曾令无数敌人胆寒的星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前方那高耸入云的、朱红色的城楼。
他没有回头,也无需回头。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
城楼之上,巨大的“朱雀门”牌匾之下,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孑然而立。
沈知遥独自一人站在这空旷的城楼上,任由那冰冷的、夹杂着雪沫的北风,吹动她宽大的龙袍与冕冠上垂落的珠帘。
她没有撑伞,也没有带任何随从。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一尊被雕刻于此的、孤独的神像。
她的目光,穿过那纷纷扬扬、遮天蔽日的风雪,清晰而准确地,落在了那道熟悉的、挺拔的玄色身影上。
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这漫天的风雪,他们遥遥相望。
没有言语,没有挥手,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这是一种只有他们彼此才能读懂的,沉默的告别。
吉时已到。
队伍前方的官员,高声唱喏。沉重的车轮开始缓缓转动,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了沉闷的“咯吱”声。那支北上的队伍,终于开始启程。
萧凛依旧没有回头。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在胸前,紧紧地握了一下拳。
那是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只有他们才懂的军中手势。
代表着——保重。
然后,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那匹黑色的骏马,便迈开四蹄,引领着整个队伍,朝着北方那白茫茫的、望不到尽头的路,缓缓行去。
沈知遥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支队伍,在茫茫的白雪中,渐行渐远。
那道黑色的身影,在这一片纯白的天地间,是如此的清晰,却又在一点一点地,被风雪所吞噬。
她看着他,从一个清晰的人影,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那黑点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了天际那一片苍茫的白色之中。
什么都看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呼啸的风,与无尽的雪。
她没有流泪。
那双早已看透了两世浮沉的凤眸,平静得如同一潭被冰封的深渊,倒映不出这漫天风雪的半分凄冷。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风雪越来越大,在她明黄色的龙袍上,在她十二旒的冕冠上,在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都落满了洁白的雪。很快,她整个人,仿佛都要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身后传来内侍官小心翼翼的、带着哭腔的劝谏:“陛下,雪大了,龙体为重,请回宫吧……”
沈知遥没有回应。
她仿佛没有听到,又仿佛早已神游天外。她只是固执地,望着那个早已空无一物的方向,久久地,久久地,站立着。
直到她的身体,几乎要被风雪彻底覆盖,变成一座雪人。
她才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
那一刻,随着她的动作,积在她肩头的雪,“簌簌”地落下。她的脸色,比这风雪还要苍白,眼神,却比这寒冬还要凛冽。
送走了萧凛,那个她此生唯一的挚爱,她心中最后的一丝牵挂,最后的一点柔软,也随之被彻底冰封。她仿佛卸下了心中最后一道,也是最沉重的一道枷锁。
从此,再无软肋,再无顾忌。
她终于可以,去做那件她谋划已久,也是她重生之后,必须完成的,最后一件事。
“摆驾,太庙。”
清冷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
大昭的太庙,沿袭了旧朝的规制,供奉着象征皇权正统的列祖列宗牌位。而此刻,这座庄严肃穆的皇家禁地,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
沈知遥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方,她身上的风雪尚未完全融化,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气,让跟在她身后的内侍与几位闻讯赶来的宗室大臣,都噤若寒蝉。
她没有在那些旧朝皇帝的牌位前停留,而是径直走到了太庙最深处,那座专门用来供奉传国玉玺的祭台前。
祭台之上,一个由纯金打造的、雕刻着九龙祥云的宝匣,正静静地安放着。
在所有太监和大臣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沈知遥亲自上前,打开了宝匣。
一方温润而厚重的玉玺,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那玉玺,通体由一整块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玺钮为五龙交缠之状,下方印文,是丞相李斯所书的八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便是那块令天下无数英雄豪杰,枭雄霸主,为之疯狂,为之喋血,历经数朝,象征着皇权正统的,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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