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升温（1/2）

高三的寒假短暂得像午睡时一个恍惚的梦。春节的喧闹还未完全散去，倒计时的数字已经毫不留情地跳进了“三位数”。开学的第一天，空气里就弥漫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近乎实质的紧绷感。黑板右侧，“距离高考还有108天”的鲜红大字，像一枚不断缩紧的秒针，滴答在每个高三学生的心上。

天文社的活动不可避免地进入了“半休眠”状态。活动时间缩减到每月一次，内容也简化为经验分享和简单的观测指导，主要面向高一高二的社员，为他们播下兴趣的种子。苏诺和瑞丞作为即将卸任的创始人，更多是把握方向和提供咨询，具体的日常运营，他们开始有意地交给几位表现出色的学弟学妹。

他们的重心，彻底转移到了最后冲刺的赛道——无穷尽的试卷、模拟题、专题训练，还有越来越近的各类大学自主招生和学科竞赛。瑞丞要备战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决赛；苏诺在班主任的建议下，准备申请一所顶尖大学的“天文与空间科学”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计划的资格；徐沐安则同时瞄准了物理和数学两科的竞赛，以及另一所顶尖学府的保送生选拔。付资若和廖晗涵也在为自己的目标院校努力。

生活被切割成一块块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表。课间讨论的不再是星座传说，而是最新的模拟题题型；午休时图书馆的座位一位难求；放学后，那间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天文社活动室，如今常常只有一两个低年级社员在安静地整理器材或看书。通往天文台的那条“秘密通道”，苏诺和瑞丞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走过了。

他们依然每天见面，在教室，在走廊，在去办公室问问题的路上。眼神交汇时，会心一笑；偶尔擦肩而过，瑞丞会迅速将一块巧克力或一袋补充能量的坚果塞进苏诺手里；苏诺也会在瑞丞眉头紧锁对着一道难题时，递过一张写有解题思路关键词的便签。他们的交流变得简短、高效，却蕴含着更深的理解和支撑。那枚星形胸针苏诺依然每天戴着，瑞丞手腕上的手链也从未取下，它们成了这段沉默奋斗岁月里，彼此确认的温暖坐标。

然而，压力并非均匀分布。三月初的一次全市统一模拟考，瑞丞的物理成绩出现了罕见的波动，一道大题因审题疏忽丢了几乎一半分数，总分被拉低，排名滑出了年级前二十。成绩公布的那个下午，瑞丞在座位上盯着试卷看了很久，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很紧。

放学后，苏诺在天台找到了他。他背对着门口，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背影透着一股压抑的烦躁。

“一次失误而已，别太在意。”苏诺走到他身边，轻声说。

瑞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是不在意的问题。决赛就在下个月，这种时候出这种低级错误……唐主任早上找我谈过话，问我是不是分了心。”他转过头，眼底有红血丝，是熬夜和焦虑的痕迹，“他说，当初给我们机会，是建立在我们的承诺上。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任何闪失都可能让之前的努力显得像个笑话。”

“你不是分心。”苏诺肯定地说，语气坚决，“你这段时间有多拼，我都看在眼里。是压力太大了，谁都会犯错。唐主任只是提醒，不是否定。”

“我知道。”瑞丞揉了揉眉心，疲惫感漫上来，“但我控制不住会想，如果……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连累到你，连累到天文社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口碑……”

“没有‘连累’。”苏诺打断他，伸手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指尖，这个简单的动作让瑞丞微微一震。“我们是并肩作战，不是谁背负谁。你有你的战场，我有我的。我的自主招生初审材料，上周被退回来一次，要求补充更具体的科研实践设想，我也很头疼。但这不代表我做错了，或者不够努力，只是我们需要调整，需要更精准地发力。”

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柔而有力：“还记得观星坡吗？你说，我们的关系是地基的一部分。现在，地基正在承受最大的压力测试。我们可能会摇晃，但绝不会倒塌。因为我们在为同一个未来努力，而这个未来，需要我们各自都站稳。”

她的话像一股温润的泉水，慢慢沁入瑞丞焦灼的心田。他反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仿佛从中汲取力量。是啊，他们从来不是孤军奋战。那些深夜里彼此发去的“加油”短信，那些放在对方课桌里的提神薄荷糖，那些无需言说的理解眼神，都是这沉重压力下，最珍贵的支撑。

“谢谢。”瑞丞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我没事了。这道题，我今晚会吃透它，连带它的所有变种。”

“一起。”苏诺微笑。

这场小小的风波没有击垮他们，反而像一次淬火，让彼此的联结在压力下更加坚韧。瑞丞调整了复习策略，加强了薄弱环节的针对性训练，在接下来的周测中迅速找回了状态。苏诺也在徐沐安的帮助下，重新梳理了申请材料，突出了在天文社带领项目和实践观测的部分，递交了补充材料。

四月的物理竞赛决赛，瑞丞顶住压力，发挥出色，拿下了全国一等奖。捷报传来时，苏诺比自己拿了奖还高兴。与此同时，苏诺的自主招生初审也顺利通过，获得了前往那所心仪大学参加夏令营选拔的资格。徐沐安更是毫无悬念地拿下数学、物理双科一等奖，并进入了保送生的最终面试环节。

就在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发生了。

四月底的一个周五，苏诺结束晚自习，独自回家。走到小区门口时，一个穿着得体、气质干练的中年女人叫住了她。

“请问，是苏诺同学吗？”

苏诺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阿姨：“我是。您是？”

女人脸上露出礼貌而疏离的微笑，递上一张名片：“我是瑞丞的母亲，姓周。可以和你聊聊吗？”

苏诺的心猛地一跳。瑞丞很少提及他的家庭，只说过父母常年在外地忙于生意。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以这种方式见到他的母亲。名片上的头衔显示她是一家贸易公司的副总。

小区旁的咖啡厅里，灯光柔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周女士搅动着杯中的拿铁，并没有立刻喝，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对面的女孩。苏诺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瑞丞最近跟我通电话，提到学校的次数变多了。”周女士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尤其是，提到了天文社，还有……一位很优秀的苏诺同学。”

苏诺保持沉默，等待下文。

“作为母亲，我很高兴看到他在高中最后阶段，还能发展健康的兴趣爱好，并且取得不错的成绩。竞赛一等奖，是个很好的结果。”周女士顿了顿，话锋微转，“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你们唐主任，是个负责的老师，他跟我通过电话，肯定了瑞丞的进步，也提到了……一些需要关注的方向。”

苏诺的心微微收紧。唐主任果然和他们家长有沟通。

“苏诺同学，你是个很出色的女孩。成绩好，有领导能力，听说还获得了xx大学的自主招生资格？”周女士的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上一丝赞许，“你和瑞丞互相促进，共同进步，这一点，我很欣赏。在你们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情谊，很难得。”

她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时，目光变得锐利了一些：“但是，你们现在正处在人生最关键的路口。一百天，弹指一挥间。任何一点分心、一丝不确定的情绪波动，都可能影响最终的落点。瑞丞的竞赛成绩不错，但高考是另一回事，容错率极低。他心气高，目标定得也高，这更需要百分百的专注。”

她看着苏诺，眼神意味深长：“我并非古板的家长，也理解青春期的情感。但我必须为我儿子的未来负责。有些话，他现在可能听不进去，或者觉得是压力。但作为过来人，我想请你理解，也请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