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珍重(1/2)

“蓝钻星尘”被苏诺珍重地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紧挨着那本深蓝色的观测记录本和瑞丞送她的星图手册。微小的蓝色光点在台灯下静默闪烁,像一枚凝固的宇宙诗篇,也像这个夏天分离与成长的无声见证。它提醒着她,浪漫可以如此坚硬而真实,存在于公式推导的灵光一现,存在于数据纠偏后的豁然开朗,也存在于跨越重洋带回的一粒模拟星尘。

大二的序幕在九月的秋阳中拉开。课程表的难度陡然提升。苏诺的面前,摆着《天体物理导论》、《实测天体物理》、《宇宙学基础》这些核心专业课,还有与之配套的、更艰深的数理课程。《理论力学》和《电动力学》成了许多天文系学生的“拦路虎”,苏诺也不例外。那些拉格朗日量、哈密顿量、麦克斯韦方程组,不再只是物理系学生需要面对的难题,它们成了理解恒星内部结构、星际介质、乃至宇宙大尺度演化不可或缺的工具。她常常在图书馆一坐就是整个下午,草稿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推导,眉头紧锁,直到管理员的催促声响起。

瑞丞的基地班则进入了更加专业和细分的领域。他选择了理论物理方向,课程集中在量子力学、统计物理、广义相对论等硬核内容上,作业常常是要求从第一性原理出发,推导出某个着名公式或定理,过程繁琐且极易出错。此外,他们开始真正接触科研课题,瑞丞加入了一个关于早期宇宙暴胀模型数值模拟的小组,需要大量学习宇宙学扰动理论和并行计算编程。

两人见面的时间被压缩到极致,有时甚至两三周才能匆匆一起吃顿饭。但他们的联系并未因此疏远,反而以另一种形式更加紧密。手机里专门为对方设置的聊天分组,成了他们交流学业难题的“急诊室”。

瑞丞会拍下一道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场论题目照片发过去:「这个对易关系,用路径积分和正则量子化两种方法算出来结果差一个因子,检查了一晚上没找到哪里漏了。」

苏诺可能在图书馆刚被一道辐射转移方程卡住,揉着太阳息回复:「我这边也在和辐射作斗争。你那个因子,会不会是边界条件处理的问题?或者试试看维基百科上提到的那个特殊函数的渐近展开式?」

他们不再能像高中时那样,凑在一起一步步演算。更多的时候,是抛出问题,提供可能的思路线索,或者仅仅是分享挫败感,然后各自继续埋头苦战。这种“远程脑力协作”充满了挑战,却也别有一种独特的亲密感——在最烧脑的领域,他们依然试图理解对方的世界,并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援。

偶尔,当两人都被难题折磨得心力交瘁时,也会抛开所有公式,进行一场“精神逃离”。他们会约在晚上十点,各自走到宿舍阳台或校园空旷处,打开视频,将镜头对准夜空。虽然城市光污染严重,看到的星星寥寥无几,但他们会互相指认:“看,天狼星,今晚挺亮的。”“你那边能看到仙后座吗?w形状那个。”

“真想再去一次观星坡。”苏诺望着被灯光晕染成暗红色的天幕,轻声感叹。

“等放假,等我们都搞定手头这个项目。”瑞丞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安慰,“或者,等我们以后有了自己的观测设备,找个真正的暗夜保护区。”

“那要等多久啊……”

“不会太久的。”瑞丞的语气笃定,“我们不是在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吗?”

这样的时刻短暂,却像沙漠中的甘泉,滋养着他们被枯燥公式和繁重课业占据的心灵,提醒他们最初为何出发。

除了学业,新的挑战也悄然而至。十月底,系里通知,下学年有去国外一所知名大学天文系进行学期交换的机会,面向大二优秀学生,名额只有一个。申请条件苛刻,需要极高的绩点、扎实的科研潜质证明、流利的英语以及导师的强力推荐。消息一出,在年级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苏诺的心脏也为此剧烈跳动了几下。那所大学的观测设备和高水平研究团队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想到激烈的竞争、需要提前准备的繁琐材料(包括托福或雅思成绩),以及如果真的成功,意味着又将与瑞丞面临更长时间的分离,她的心情复杂无比。

她犹豫着,没有立刻跟瑞丞提起。直到几天后,瑞丞主动在电话里问她:“你们系交换生的事,听说了吧?怎么想?”

苏诺握着电话,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付资若在群里说的,她好像也从她们学院学姐那儿听说了。”瑞丞的声音很平静,“是个好机会。你应该试试。”

“可是……”苏诺咬了下嘴唇,“竞争太激烈了,而且如果真去了,又要分开很久。”

“苏诺,”瑞丞打断她,语气认真,“还记得我们当初怎么说的吗?支持彼此去更高的地方。如果那里有你想看的风景,有你想学的知识,那就去争取。分开……只是暂时的物理距离。我们现在不也适应得很好吗?”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点笑意:“而且,说不定我也有机会呢?我们基地班好像也有类似的海外研修项目,虽然可能不是同一个时间。未来,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继续当‘战友’?”

他的话像一双沉稳的手,抚平了苏诺心中的忐忑和那一点点自私的不舍。是啊,他们早已不是需要时刻依偎才能确认心意的高中生了。他们的感情,经过了高三的压力测试、大学初期的适应、暑假的分离,已经锻造得足够坚韧,足以支撑彼此去追逐更远的梦想。

“你说得对。”苏诺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应该试试。不管结果如何,努力过才不留遗憾。”

“这才是我认识的苏诺。”瑞丞笑了,“需要我帮你看看个人陈述什么的,随时开口。不过专业部分我可帮不上忙,得靠你自己和你导师。”

决定做出后,苏诺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她一边要保持当前课程的高绩点,一边要备考托福,还要在陈老师的指导下,进一步深入之前的课题,争取能有更具体、更亮眼的成果写入申请材料。她的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凌晨一两点睡觉成了常态。

瑞丞也同样忙碌。他的宇宙学模拟项目遇到了一个关键瓶颈:他们试图重现的某个早期宇宙结构形成过程,在模拟中总是不稳定,无法收敛到合理的物理结果。他和组员们花了大量时间检查代码、调整参数、阅读更晦涩的文献,进展缓慢,压力巨大。

十一月的某个深夜,苏诺刚结束托福听力练习,头痛欲裂。手机屏幕亮起,是瑞丞发来的一张图片——电脑屏幕上满是报错信息,还有一句:「又崩了。感觉这个模型本身就是个美丽的陷阱。」

苏诺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代码和错误提示,仿佛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烦躁和疲惫。她想了想,回复道:「要不要暂时放下?去洗把脸,或者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罐冰可乐。有时候离开问题一会儿,答案自己会冒出来。」

过了几分钟,瑞丞回复:「听你的。下楼了。冷风一吹,好像没那么焦躁了。你怎么样?托福准备得?」

「听力还是有点跟不上快语速。头疼。」苏诺老实回答。

「休息。明天再战。给你点了个热牛奶外卖,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你们宿舍楼下。」

看着这条消息,苏诺的眼眶微微发热。在最疲惫、最艰难的时刻,这种细微处的体贴和懂得,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他们都在各自的战场上拼杀,伤痕累累,却从未忘记为对方留一盏温暖的灯。

交换生申请材料递交截止日的前一周,苏诺终于完成了个人陈述的最终稿,并附上了陈老师为她撰写的、评价颇高的推荐信,以及她那份关于星表误差的note(已被学生期刊接收)的录用通知。点击“提交”按钮的那一刻,她感到一阵虚脱,也有一丝期待。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十二月的严寒随着期末考的临近一同到来。苏诺和瑞丞都进入了最后的冲刺复习阶段,联系变得更加简短。偶尔在深夜复习间隙,他们会互相发一张堆满书的桌面的照片,配上一个“活着”的搞怪表情,算是隔空打气。

期末考结束的那天,天空飘起了细雪。苏诺考完最后一门《电动力学》,走出考场,感觉大脑像被掏空,又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打开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邮件,来自系里教务老师。标题是「关于本科生海外学期交换项目初审结果的通知」。

她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有些发抖,点了好几次才点开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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