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怎么生了个这个黑心芝麻丸?(2/2)

现场顿时议论声起。

“妙啊!”一个年轻印工忍不住低呼,“若熟记此二十余字母,再辅以这转盘,寻字速度岂非倍增?寻常工匠略加习练便可上手,不再非得是熟读韵书之人!”

“然随意更易声韵,岂非数典忘祖,有违圣贤制字正音之传统?”

一位身着儒衫、面容古板的文士皱眉反驳,语气中带着不以为然。

毕策连忙拱手,态度谦和却坚定:“官人所言甚是。此乃我田庄印坊为求工效,自行创制、内部使用之土法子,仅为方便排印,绝无挑战官韵、取代传统之意。”

“此法,诸位若觉有用,小人愿倾囊相授;若觉无用,弃之如敝履即可。区区一工坊自用之术,如何能动摇煌煌千载之声韵正统?”

他话音未落,先前那些动了心思的书坊、印坊主事们已纷纷开口:

“毕管事高义!此法于印书一行实有大利,我等愿学!”

“正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便为利器也!”

“有些人自家守旧,莫非还见不得旁人行个方便?”

有人直接呛声那位守旧文士,弄得那人面皮微红,讪讪不再多言。

就在此时,苏东坡清朗的声音响起,压下了现场的嘈杂:“诸位,《广韵》206韵,实乃承袭隋时陆法言《切韵》之绪。而《切韵》成书时间,距今已有五百余年。”

“其所总结者,更是魏晋南北朝之古音,与如今我大宋官话、各地乡音,确有诸多不合之处。”

“语音随世而变,本是常理。我朝文化昌明,实则正缺一部能切合当今实际语音之新韵书。”

“三味田庄此法,删繁就简,切于实用,于印书传播学问大有裨益,其探索之功,值得称道。”

众人见文坛泰斗苏学士不仅未加斥责,反而从历史源流与现实需求的角度肯定了此法,顿时再无异议。

那位文士也唯唯称是,不敢再辩。

李清照听了苏东坡的话,却是若有所思。

之前那名开了印坊30年的白胡子老者,捏起两枚不同的铅字,左右比对着,犹豫着发出疑问:

“毕员外,老朽想请教一下,这两字笔画繁简悬殊,可这字身大小、高低,竟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分毫不差!此等精度,是如何做到的?”

众人闻言,纷纷拿起铅字细看,果然发现,这小指盖大小的铅字,大小、高度都整齐划一,肉眼看去,分毫无差。

众人纷纷咋舌,都好奇地望向毕策,期待他给一个答案。

要知道,越小的东西,越难保持高精度。

这样整齐划一,分毫无差,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白胡子老者见众人纷纷看向毕策,怕他有压力,连忙补充了一句:“老朽只是好奇,若不方便告知,那便算了。”

毕策却微微一笑:“并无不方便之处”。

说着,吩咐伙计取来一个上了锁的木匣,从匣中取出一件造型奇特的黄铜器具。

此物主体为一根刻有精细刻度的直尺,另有一截可滑动的副尺与之并行,结构精巧。

“此物名为‘游标卡尺’,精度可达二丝。”

“铸造铅字时,先用精钢刻出阳文反字模,再用此尺反复测量、校准模具内腔的长、宽、高、深,务必使所有字模的腔体尺寸完全一致。”

“铸字脱模后,再利用这游标卡尺反复测量,用锉刀或砂纸打磨活字底部至统一高度。”

“如此做出的铅字,误差仅在一二丝之间,肉眼看去,便是分毫无差。”

他一边说,一边演示,将卡尺卡在一枚铅字上,主尺与副尺的刻度严丝合缝,精确无比。

“竟有如此奇巧之物!” 王诜惊叹,他身为驸马,见识广博,却也未曾见过这般精密的量具。

李格非亦是捻须点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此神物,方能成就这万千如一之活字,妙哉!”

苏东坡目光古怪地望了眼苏遁,暗自思忖,难道,这小子是在杭州毕家印坊看到的这“游标卡尺”?

这小子“借花献佛”,为自己赢得声名,却隐瞒了“游标卡尺”的真正来源,未免太不厚道了……

他苏东坡一生光风霁月,怎么生了这么个黑心芝麻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