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送给赵佶开眼看世界的大礼(1/2)

苏遁面上不露分毫异色,只谦逊一笑:“小子那点微末伎俩,怎敢与家父相提并论。不过,既然世伯与侄媳盛情相邀,小子就却之不恭,献丑了。还请备下笔墨。”

说罢,他转向苏迨、苏过,眼中掠过一丝“有难同当”的笑意,毫不客气地将二人一同拉下水:

“两位兄长,诗才远胜于我。如此雅事,岂可独让愚弟专美?不若请兄长们一同即席赋诗?”

既是“受苦”,自然要难兄难弟一起。

三兄弟联袂赋诗,既显苏家文采之盛,也算为大侄子苏寿在这豪富岳家面前,再添几分书香门第的体面与光彩。

苏迨、苏过自幼浸润诗书,作诗确如家常便饭。

二人相视一笑,并无推拒,从容颔首应允。

听闻三位苏郎君皆愿赐墨,刘富父子大喜过望,连声吩咐下人以最快速度备齐文房四宝。

片刻功夫,一张紫檀书案被抬了上来,上好的宣城玉版纸、李廷珪墨、端溪老坑砚依次摆开,墨香隐隐,颇具雅意。

长幼有序,自当由苏迨先行。

苏迨曾以诗赋得解两浙路举人,功底扎实,略一沉吟,便提笔濡墨,行云流水般写下四句:

澹比初融雪,清于乍释冰。

恍疑仙掌露,直向玉盘凝。

诗风清雅工稳,恰似其人。

接着是苏过。他性子较二哥更疏朗些,于此事上也多了两分闲适的用心,稍作思索,笔下生花:

名花异种出番乡,玉盏冰凝琥珀光。

春心滴破花边露,犹带鲛人泣泪香。

诗意较之苏迨,更添几分瑰丽想象与缱绻情致。

苏遁见两位兄长皆以绝句成篇,言简意丰,自己也不愿落于俗套。

他略定心神,提笔蘸饱浓墨,悬腕运笔,笔走龙蛇间,一首七律跃然纸上:

此花非是凡花数,天香原不染尘埃。

玉甑蒸云凝碧露,琉璃涵月泻琼瑰。

袭衣十日香犹在,入盏三巡暑气摧。

更宜点酒三霜后,林下清风待落梅。1

诗成笔收,那独具一格的“瘦金体”瘦挺爽利、锋芒内蕴,与诗中赞颂蔷薇超逸脱俗、香气绵长的意境相得益彰。

刘富、刘昭父子与辛押陀罗围拢观赏,连连称妙,对诗作书法皆爱不释手。

“好!好诗!好字!真乃珠联璧合!”

刘富激动不已,即刻吩咐仆从:“速去寻广州城手艺最精的装裱师傅,务必将三位郎君墨宝精心装池,老夫要悬于正堂,朝夕相对!”

这下轮到辛押陀罗眼含羡慕了,他热情发出邀请:“三位苏郎君才情卓绝,令人心折。若得闲暇,万望赏光至寒舍一游,容老夫略尽地主之谊。”

众人笑谈间,前院来人禀报,宴席已备妥。

大家在刘富父子的带领下前往餐厅。

餐厅竟然就是此前那处设有阿拉伯文石碑的厅堂。

华丽的波斯地毯上,搬来了一张长方形的矮足食案,食案以珍木为胎,镶金嵌玉,华贵无比。

四周摆放着锦绣软垫,显然是要尊秦汉魏晋的古礼,席地而坐。

宋朝全面流行高脚家具,席地而坐早已淡出历史。

苏迨、苏过虽有些为难,但还是入乡随俗,准备跪坐在垫子上。

苏遁轻咳一声,低声道:“两位兄长还是盘腿坐吧,跪坐等会儿该腿麻起不来了。”

先秦汉魏的正襟危坐,都是坐在支踵上。(评论有图)

这会儿又没支踵,真要像后世小日子那般直接跪坐在小腿上,一顿饭吃下来,腿都要废了!

苏迨、苏过闻言有些迟疑,盘腿而坐,在汉族礼仪中不够庄重,只有在极为亲近之人面前,或者下位者面前才会如此随意。(评论有图)

辛押陁罗、刘富虽然是蕃商,但毕竟是长者,在长者面前盘腿而坐,未免有些不尊老了。

苏遁笑着示意两位兄长看对面的辛押陁罗、刘富父子:“大食人习俗,都是盘腿而坐就食,咱们该入乡随俗才是。”

苏迨、苏过见辛押陁罗、刘富父子等人,果然都是直接在垫子上盘腿而坐,这才跟着改为盘腿而坐。

众人坐定,刘富朗声笑道:“今日贵客临门,蓬荜生辉。为表敬意,特备一席地道的大食国美食飨客,还请诸位勿要拘礼,尽兴品尝。”

话音刚落,数名身材健硕的昆仑奴鱼贯而入,手捧着一个个金光闪闪的长形食槽,置于案上。

槽中盛物琳琅满目:有烤得金黄喷香、孜然等香料气息扑鼻的整只羔羊;有颗颗晶莹、堆砌如雪的占城稻米饭;还有诸般海鲜如鳆鱼(鲍鱼)、江珧柱(干贝)、生蚝、蛤蜊、生鱼片等,以及一些形状奇异、叫不出名字的南海珍鲜。(评论有注)

所有食物之上,皆点缀着碎若冰晶的龙脑香(冰片),异香凛冽。

兼之厅堂四角点燃的龙涎香,沉香木柱散发出的幽香,以及波斯侍女斟满的蔷薇花露,多种馥郁的香气缠绕在一起,几乎掩盖了食物本身的香气。

苏遁心里有些无语:这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吃香料的?

食物呈完,昆仑奴依次离去,苏迨和苏过惊讶地发现,只有自家三兄弟及苏寿、赵氏面前,摆上了碗箸。

刘家诸人及辛押陀罗面前却是空空如也。

看着两人掩饰不住的疑惑,苏寿笑着解释:“大食宴饮古风,不设匙箸,皆以右手直接取食。左手则需隐于案下或身后,不可示人。”2

“岳丈家虽着汉衣、说汉话,但在饮食上,却一直保持着故国遗风。”

苏寿下首的刘氏跟着笑道:“奴家也是嫁给寿郎后,学了很久,才勉强学会使用筷子的呢。”

苏迨、苏过闻言,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忖,果然是化外之邦,竟然直接用手取食!

华夏历史上,用手取食,还得是几千年前茹毛饮血那时候呢!

说话间,又有一排波斯侍女端来盛着清水的金盆与盛在玻璃盒中的香皂,请客人净手。

苏遁看着金盘底锤錾的象征着长寿与富贵的松鹿图案,不禁想起晋时王敦误食“澡豆”的典故,心下莞尔,自己此番倒也算是体验了一番魏晋贵族的待遇了。(评论有图)

说起来,王诜这个宋朝的驸马,比王敦这个晋朝的驸马,待遇还是差了不少啊!

比刘家这蕃商业差远了,自己可从来没在王诜府上用过金盆洗手。

看看刘家这财大气粗的模样,装食物的金槽,用餐的金碗,象牙着,倒酒的金壶、金盏,洗手的金盆,焚着龙涎香的金炉,就不说金子本身了,光凭这些器具上錾刻的繁复优美的花纹,就件件足以成为艺术品,值不少少钱。(评论有图)

阿拉伯的土豪,果真从古至今都是壕无人性啊!

洗完手,刘富转向苏家兄弟与苏寿,略带歉然地解释道:“贵客见谅,按我大食旧俗,餐前须简礼感念真主赐予饮食,还请稍待片刻。”

苏迨、苏过不以为意,颔首点头。

却见辛押陀罗,以及刘昭、刘氏兄妹几人,动作一致地转向厅堂上首那座镌刻着阿拉伯文的石碑,神情虔敬,双手微抬,掌心向上,口中低声念诵着古朴的阿拉伯语祷词,继而恭敬地将双手轻拂面庞。

动作肃穆而沉静,与周遭金碧辉煌的奢华陈设形成一种奇特的对照。

苏迨、苏过首次亲眼见此异域礼仪,不免觉得新奇,但出于礼貌,皆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苏遁则心中了然,这无疑是伊斯兰教的“都阿”(祈祷)。

他暗想,怪不得刘家一直无法真正融入汉人世界。

有这已经融入家庭日常生活的宗教仪式,代代相传,能融入才怪了!

不得不说,发明伊斯兰教的默罕默德,真是个人才啊!

一个简单的,融入一日三餐的宗教仪式,就能让这个教派,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礼毕,辛押陀罗、刘富等人才恢复常色,重新转向客人。

刘富对侍立一旁的仆从略一示意,随即朗声笑道:“美酒佳肴,岂可无乐舞助兴?今日难得贵客齐聚,老夫特意请来了广州城里名声最着的‘波斯彩云班’,他们精擅大食、波斯、天竺诸多番国乐舞,在蕃坊口碑极佳。”

“今日便让他们献艺一番,以娱宾客,亦让诸位略略观赏一番西土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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