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不辞长作岭南人(1/2)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绍圣三年,五月,惠州。

东江上升腾起的薄雾裹挟着水乡特有的潮润,与海上吹来的、带着微咸气息的南风交织在一起,预示着又一个湿热难耐的白昼。

白鹤峰上的林木间,已有蝉声初噪,那声音尚不似正午般密集嘶哑,只是断断续续地试探着,给清晨的山林偶留片刻宁静。

通往白鹤峰的青石板山路上,三三两两穿着青灰色学童服的童子,正踏着断续初起的蝉鸣,走向山腰处那间挂着“翟氏蒙馆”木牌的院落。

十岁的苏符却逆着人流,从那蒙馆大门内走了出来。1

“苏符!” 一个同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疑惑地问,“都快敲云板了,你怎地还往外走?不怕夫子责罚?”

苏符停下脚步,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解释道:“我已向夫子告过假了!今日我二叔、三叔,还有我四叔,他们要去广州考发解试,我得回家给他们送行!”

“发解试?” 那童子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你四叔也要去考发解试?”2

旁边几个正要进门的学童听到,也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你四叔?就是那个……编了咱们念的《声律启蒙》,还有《三字经》的苏遁小先生?”3

一个圆脸童子惊讶地追问,“他……他今年不是才十四岁吗?也要去考举人?”

“其实十三岁还不到呢!” 苏符挺了挺小胸脯,认真地纠正,语气里带着自豪,“我四叔虽年纪小,可学问是极好的!翁翁说,他一定能考过!”

“十三岁的举人?乖乖,真不敢想!” 另一个瘦高的童子咂舌道,“怪不得城里人都传,说你们苏家是文曲星扎了堆下凡哩!”

众童子叽叽喳喳,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先前那圆脸童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扯回话题,疑惑地问:“惠州也有发解试,为什么你三位叔叔不在咱们惠州考,偏要跑去那老远的广州城?路上多辛苦。”

这话把苏符问住了,他眨了眨眼,老实回答:“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回头我问问翁翁或者几位叔叔去。”

众童子也不纠结,很快又转回对十三岁考举人的惊叹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童子,带着羡慕的语气对苏符道:“苏符,怪不得你课业总是做得又快又好,原来你家学渊源,天生脑瓜子就比我们灵光!”

苏符一听,连忙摆手,小脸微红,带着几分羞涩,语气却格外诚恳:“快莫要这般说!我……我比我四叔可差得远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四叔能有今日,可不全是靠天资。”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声音也认真了几分:“自打我随爹爹来到惠州这两个多月,我就没见过四叔像我们这般玩耍过。”

“他每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写文章,那刻苦劲儿,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而且,他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练武,还会绕着咱们这白鹤峰跑上整整三圈!也就是下雨天才歇息。”

他感叹着:“这样的毅力,我是万万坚持不下来的。”

说这,目光扫过周围的同窗,反问道:“你们……你们又有谁能做得到?”

众童子面面相觑,有人吐了吐舌头,有人直接摇头。

那瘦高童子叹服道:“绕着白鹤峰跑三圈?我的天……苏符你四叔,果然不是一般人!”

一位年纪稍大的童子若有所思,摇头晃脑地模仿起夫子的腔调:“韩文公有云:‘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古人诚不我欺啊!”

“既然知道‘业精于勤荒于嬉’,” 一个温和却带着些许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还不快进学堂读书?一日之计在于晨,在此闲聊不是荒废光阴?”

众童子闻声,如同受了惊的雀儿,猛地一缩脖子,也顾不上再问,纷纷转身,一溜烟地跑进了蒙馆大门。

来人正是翟夫子翟逢亨,他几次科举落榜,最终歇了心思,在白鹤峰上,开了这家蒙馆为业。4

去年年底,白鹤居落成,苏东坡一家入住,与这翟夫子做了邻居。

两个月前,苏符随着父亲来到惠州,便也入了这翟氏蒙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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