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祭天惊变（1/2）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祭天惊变·血莲绽长安

寅时，天将破未破，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紫宸殿偏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寒意。

李豫换上了玄黑为底、绣十二章纹的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端坐于龙椅之上。这是他登基大典的礼服，庄严肃穆，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然而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只有化不开的疲惫与冰冷，眼底深处，更有一丝极力压抑的痛苦与惊涛骇浪。

殿内除了几名绝对心腹的内侍与将领，便只有一人——曼丽。

她已换下了夜行衣，穿上了李豫紧急为她准备的、形制特殊的三品女官朝服，墨色为底，暗绣云雷与星宿纹路，这是“天枢阁主”的正式礼服。她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气息沉凝，虽静立一旁，却仿佛是殿中最锋锐的那柄剑。

“...沈氏（珍珠）的遗体，当年于乱军中失踪后，臣等多方搜寻未果。后来局势稍定，曾于终南山一处悬崖下发现一具疑似女尸，但已面目全非，衣着也与太子妃不符...为安人心，也为陛下念想，当时的老臣们商议后，便以那具女尸替代，草草安葬了。”一名白发苍苍、曾侍奉过玄宗与李豫的老宦官，跪伏在地，颤声陈述着一段被刻意掩埋的往事。

李豫闭了闭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螭首：“也就是说，珍珠当年可能并未死，而是落入了‘蚀’或红莲教手中，被其控制，改造成了如今的‘圣使’？”

“极大可能...如此。”老宦官伏地不敢抬头。

“好...好一个‘主人’，好一个‘新生’！”李豫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却冷静得可怕，“用朕的结发妻子，来对付朕，来乱朕心神，毁朕大典，灭朕江山...‘蚀’，你果然深谙诛心之道。”

他看向曼丽：“你那边，情况如何？”

曼丽上前一步，声音清晰：“陛下，昨夜我暗中观察了那‘血莲净世阵’，并与‘天枢阁’留守人员紧急推演。此阵根基已深植于那片区域地脉，并与...皇城东南角，前朝遗留的一处隐秘地宫产生共鸣。那地宫，据秘档记载，曾是前隋一位信奉邪道的亲王所建，用以进行某些禁忌祭祀。‘蚀’或红莲教，恐怕早就在布局，利用了这处‘恶地’。”

她顿了顿，继续道：“阵法核心，便是那空间门户与三位长老。但最关键的控制枢纽与能量引导，恐怕...在于‘沈珍珠’。她不仅是圣使，更是阵法与‘蚀’之意志连接的‘人柱’与‘道标’。强行摧毁阵法，极可能首先摧毁她的肉身与残魂，甚至可能引发地脉反噬，波及皇城。而若想在不伤及她的情况下破阵...难如登天。”

殿内一片死寂。既要阻止“蚀”的降临，又要尽可能救下太子妃...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李豫沉默良久，缓缓道：“若...无法两全呢？”

曼丽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回避：“陛下，当以社稷苍生为重。‘蚀’若降临，非但长安，恐天下皆成炼狱。昨夜那门户后的‘注视’，其威压已远超以往所见的任何‘蚀化’存在，很可能是其本体意志的投射。一旦通道稳固，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话，冷静而残酷，却是不争的事实。

李豫放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握紧，骨节发白。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那是珍珠啊！是他少年结发，相濡以沫，曾许诺白首的妻子！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与愧疚！

“朕...知道了。”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典照常举行。祭天仪式，天地气运交感最盛之时，恐怕也是对方发动总攻、尝试彻底打开通道之刻。曼丽...”

他看向她，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天枢阁’，朕交给你了。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阻止他们！”

“臣，领旨。”曼丽单膝跪地，声音坚定。

...

辰时三刻，吉时将至。

长安城万人空巷，百姓涌上街头，翘首以盼。虽然昨夜的骚乱与流言仍在传播，但新皇登基、重整河山的期盼，依旧压过了不安。皇城至南郊祭天台的道路两旁，禁军与龙盟将士盔明甲亮，肃立警戒，旌旗招展，仪仗煊赫。

祭天台设在南郊圜丘，高九丈，象征九重天。台分三层，以汉白玉砌成，雕龙刻凤，庄严肃穆。此刻，台上已设好香案、祭品，礼乐班子肃立两侧。

李豫乘坐三十六人抬的玉辇，在庞大仪仗的簇拥下，缓缓驶出承天门，沿着御道，向圜丘行进。衮冕加身的他，端坐辇中，面色平静，目光深邃，看不出丝毫异样，唯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曼丽并未出现在仪仗中。她与“天枢阁”剩余的全部精锐，以及李豫秘密调集的最可靠的一批龙盟高手、皇室供奉，早已分散隐藏在祭天台周围的关键位置，布下了数重明暗防线与阵法。

她的位置，在祭天台北侧一处临时搭建、外表看似观礼台的木制高阁顶层。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祭天台及周边区域。她身边，只跟着“影枭”与“灵雀”二人。

“阁主，方圆五里内，所有可疑能量波动与人员动向，已在监控中。”灵雀低声道，她手中托着一面铜镜，镜面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与波纹，显示着周围的能量场与生命气息。

“暗桩回报，皇城东南那片区域，‘血莲净世阵’的能量正在缓慢提升，但尚未有异动。三位长老与...圣使，仍在阵中。”影枭也禀报道。

曼丽微微点头，目光却投向更远的北方天际。那里，铅云低垂，隐隐有雷光闪动，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即使相隔千里，似乎也能隐约感知。

岳青阳那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江南有消息吗？”她问。

“最新飞鸽传书，龙盟江南各分舵已与全面暴动的邪教信徒开战，战况激烈，但尚能控制。只是...红莲圣女再次失去踪影。”灵雀回答。

曼丽眉头微蹙。红莲圣女才是关键人物之一，她去了哪里？是在暗中操控沈珍珠？还是在别处另有图谋？

时间，在紧张与压抑中，一分一秒流逝。

巳时正，玉辇抵达圜丘。

李豫在礼官的高唱与百官、万民的注目下，缓缓步下玉辇，沿着汉白玉台阶，一步步登上祭天台的最高层。狂风卷起他的衮服下摆与冕旒，猎猎作响，更衬得他身影挺拔孤峭，如同山岳。

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礼乐奏响，庄严古朴。李豫按照礼制，焚香，献酒，诵读祭天文告。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回荡在圜丘上下，传向远方。

“维天宝十六载，岁次丁酉，四月庚寅朔，越若干日，嗣天子臣豫，敢昭告于皇天上帝：天命靡常，惟德是辅；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今逆胡构乱，四海沸腾；妖孽窃发，黎元涂炭...臣祗承大宝，夙夜忧惕，敢不鞠躬尽瘁，抚绥兆庶，殄灭凶渠，廓清寰宇，以答天庥，以承祖烈...惟祈苍天，佑我大唐，社稷永固，生灵安泰...”

祭文恳切，闻者动容。许多百姓与官员，想起数年来的战乱流离，不禁潸然泪下，对新皇的期盼与忠诚之心，油然而生。无形的信仰之力、万民愿力，随着仪式的进行，开始向着祭天台、向着李豫汇聚。

天地间的气运，似乎也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与波动。

就是现在！

曼丽眼中精光一闪！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祭天台周围汇聚的庞大气运与愿力，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激起了强烈的涟漪！而这涟漪，正与皇城东南方向，那股阴邪诡谲的“血莲净世阵”能量，产生了某种危险的共振与...吸引！

果然！对方等的就是这一刻！要以万民愿力与天子气运为引，以沈珍珠为道标，强行将“归墟之眼”的通道，锚定并稳固在长安，锚定在这祭天仪式最核心之处！

几乎在曼丽感知到异常的同一时刻！

轰隆——！

皇城东南方向，一道粗大无比、暗红如血的通天光柱，猛地冲天而起！光柱之中，无数血莲花瓣虚影盘旋飞舞，更有一股庞大、冰冷、充满无尽贪婪与毁灭意志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小半个长安城！

与此同时，祭天台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风起云涌，铅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压低，云层中电闪雷鸣，隐隐有血色浸染！

“妖孽作乱！护驾！”祭天台下，负责警戒的尉迟胜厉声大吼，禁军与龙盟将士立刻刀剑出鞘，弓弩上弦，紧张地指向血光升起的方向与天空异象。

百官与百姓顿时陷入巨大恐慌，骚动起来。

李豫却仿佛早有预料，他停止了诵读，缓缓转过身，面向血光方向，冕旒下的面容冰冷如铁，眼神锐利如鹰，毫无惧色。

“终于...来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风雷与骚动，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

血光之中，三道红袍身影率先飞出，正是那三位长老！他们悬浮半空，手中各自持着一件血色法器，口中念念有词，全力催动大阵！

紧接着，一道窈窕的、身穿血色宫装的身影，缓缓自血光深处升起。

正是沈珍珠！

不，此刻的她，与昨夜又有所不同。她身上的宫装更加华丽妖艳，眉心那点朱砂痣已化为盛开的红莲印记，双眸完全变成了暗红色，闪烁着非人的冰冷光芒。她周身缭绕着浓郁的血色雾气，雾气中隐约有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浮现、哀嚎。

她的气息，比昨夜强大了何止十倍！已完全超越了凡人范畴，甚至超越了曼丽之前遭遇过的任何“蚀化”怪物！

“圣使已至！恭迎‘主人’意志降临！”大长老狂热高呼。

沈珍珠（圣使）居高临下，俯视着祭天台上的李豫，嘴角勾起一抹妖异而残酷的笑容：“李亨，这万民愿力与天子气运，便是你献给我主的，最好的祭品！以此为契机，我主将踏足此界，赐予尔等...永恒的‘净化’与‘新生’！”

她抬起双手，掌心向上，仿佛在承接什么。

嗡——！

天空中的铅云骤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深处，并非天空，而是无尽的、翻涌着混沌与黑暗的虚空！那只巨大、冰冷、无情的眼睛虚影，再次浮现，并且...比昨夜清晰了无数倍！那瞳孔，正对准了下方的祭天台与沈珍珠！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吸力与同化之力，从眼瞳中散发出来，目标直指祭天台上汇聚的磅礴气运与愿力，以及...作为道标的沈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