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陛下,徐妃去了(2/2)
康意抬眼,望见陛下那被风雪浸得有些发红的眼角,似有未尽的情绪藏在深处。他躬身应道:“是。”
风更紧了些,卷着雪沫子,打在宫墙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风雪依旧,覆盖了宫墙的血迹,覆盖了城门的首级,也覆盖了梧栖殿里那抹决绝的身影。只有静心苑的海棠,来年春天依旧会抽出新枝,只是再无人知晓,曾有位刚烈的女子,在这里,用命偿还了家族的罪孽。
……
雪后初晴,锦姝站在凤仪宫的廊下,看着远处的宫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也说不出什么,只有一声声叹息过去了。
沈知昀遣人送沈昭怜的腊梅,又几经辗转到了她那,腊梅开得正盛,暗香浮动间,她忽然想起那个雪夜,他转身时欲言又止的模样。
娘娘,陛下宣您去御书房。秋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锦姝轻抚鬓边的发饰,转身向乾清宫走去。宫道两旁的积雪尚未消融,却仿佛能听见春芽破土的声音。
这场惊心动魄的谋逆之乱,终于随着这场大雪的消融,成为了史书上的一页。
——
乾清宫的御书房里,墨香与淡淡的龙涎香交织。
姜止樾正俯身看着北疆送来的军报,案几上堆叠的奏章比往日少了些,却依旧能看出几分政务的繁冗。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望去,见锦姝披着件孔雀蓝的披风走进来,披风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几星未化的雪粒。
“你来了。”他放下朱笔,指了指旁边的软榻,“刚炖了些参汤,你趁热喝。”
锦姝在榻边坐下,秋竹接过她的披风,露出里面月白色的宫装。她望着案几上摊开的军报,轻声道:“北疆那边,还不安稳?”
“小股残寇罢了,成不了气候。”姜止樾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淮王在那边镇着,我放心。”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手炉递给她,“你总说手凉,捧着能好些。”
锦姝接过了,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她摩挲着炉子上雕刻的缠枝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道:“梧栖殿那边……后事都按礼制办妥了。雪青的尸首,我让人寻了处好地方安葬,也算全了她的忠仆之心。”
姜止樾的目光暗了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你做得很好。”他沉默片刻,又道,“听宫人说礼哥儿昨日回去后,便一直闷在房里,不肯说话。”
锦姝轻叹一声:“孩子心思敏感,许是……记下了些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他炖些冰糖雪梨吧,晚点送过去,顺便让安哥儿过去陪他说说话。”她知道,有些伤痛无法抹平,只能慢慢熬。
正说着,康意轻步走进来,躬身道:“陛下,皇后娘娘,钦天监奏报,说三日后是个吉日,宜迁坟安葬。”
姜止樾放下茶盏,声音低沉:“便按钦天监说的办。徐氏……就葬在西郊的皇家陵园吧,挨着她祖母的旧冢。”
锦姝微怔,随即明白过来。
徐妃的祖母逝去,当年是以夫人之礼葬入皇家陵园的,如今将徐妃葬在那里,既不算僭越,又全了几分旧情。她望着姜止樾紧绷的侧脸,觉得这帝王的心思,也并非全然如寒冰。
三日后,天色放晴。送葬的队伍从宫门出发,没有太多的仪仗,虽按妃位的规制,但依旧只是素车白马,缓缓向西郊而去。
锦姝没有亲自去,只在凤仪宫的佛堂里点了三炷香,看着香火袅袅升起,在半空里渐渐散成虚无。
……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诚王叛乱平定的消息已传遍京城,连带着递上来的折子都少了几分剑拔弩张的紧绷。
沈家与陈家有功,皇帝将沈昭怜晋为容华,陈容华晋为婕妤。
姜止樾坐在铺着墨色软垫的紫檀木椅上,手里翻着户部呈上的年节用度清单,眉宇间是连日来少有的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