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雪化(1/2)

暖阁的门被轻轻带上,姜止樾的脚步声渐远。

徐妃睁开眼,望着帐顶绣着的图案,忽然抬手抚上小腹,那里的微弱胎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孩子,母妃对不住你……”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掩去了宫墙内外的血迹,也掩去了许多来不及说出口的恩怨。

三日后,诚王叛乱平定的捷报传遍京城,百姓们走上街头,欢呼雀跃。被战火惊扰的皇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宫墙深处,总有一些角落的积雪,化得比别处慢些。

淮王因清剿余孽有功,赐金册金宝,赏数百云锦。只是自那日后,他很少再踏入内宫,多数时候都宿在城外的王府,府里的银甲收进了箱底,换上了寻常的锦袍,却总掩不住眉宇间那股冷冽的锋芒。

丽贵太妃离宫那日,天色是沉沉的铅灰色,像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

銮驾行至宫门口时,她掀起车帘回望了一眼。朱红宫墙巍峨依旧,檐角的琉璃瓦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冷光,只是这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从今往后,再无她的位置了。

随行的曲嬷嬷想替她拢紧披风,却被她轻轻避开——指尖触到的锦缎虽依旧光滑,却再也暖不透心里的寒凉。

送她去皇宁寺的旨意是皇帝亲自下的,措辞体面得很,说她“德范宫闱,愿为国祈福,以安苍生”。

可宫里人谁不明白,皇宁寺远在京郊的深山里,香火稀薄,终年只有青灯古佛相伴。说是祈福,实则与圈禁无异。

车驾碾过城外的青石板路,渐渐驶离繁华。丽贵太妃闭上眼,耳边似乎还响着诚王幼时在庭院里追着蝴蝶跑的笑声,又似乎听见淮王披甲离去时,甲胄碰撞的脆响。

她抬手摸了摸鬓边,那支赤金镶珠的簪子是当年刚封太妃时,诚王寻遍京城首饰铺才找来的,如今珠翠依旧,人却已阴阳两隔。

到了皇宁寺山门前,早有僧人候着。

住持双手合十,口诵佛号,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几分悲悯,却无半分谄媚——这里没有太妃,只有一个要在佛前消磨余生的罪臣之母。

进了禅房,陈设简单得很,一桌一椅一榻,墙角燃着淡淡的檀香,倒比宫里的龙涎香更能让人静下来。

曲嬷嬷去收拾衣衫了,小宫女想替她解下披风上的玉扣,她却摆了摆手:“都回去吧,往后这里,用不着这些了。”

随行的宫人跪了一地,个个垂着头不敢看她。她知道,这些人回去复命时,定会将她的平静说给皇帝听,或许还能让淮王在御前少受些牵连。

待众人都退了,丽贵太妃走到窗边,望着寺外连绵的青山。山风卷着松涛声传来,带着山野的清冽,却吹不散眉梢的郁结。

住持送来的素衣搭在椅上,青灰色的布面粗糙得硌眼,她伸手抚过,像触到了自己往后的日子——褪去满身华服,摘去满头珠翠,日日伴着晨钟暮鼓,抄经礼佛,与寺里的尼姑又有什么两样?

只是偶尔在深夜,佛堂的烛火摇曳时,她会对着那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发怔。手里的佛珠捻了一遍又一遍,念的却不是经文,而是两个儿子的名字。

一个成了黄泉路上的孤魂,一个踩着兄长的血踏上仕途,而她这个母亲,被圈在这深山古寺里,连为他们烧一炷香都成了奢望。

山门吱呀作响,是晚课的钟声漫过庭院。

丽贵太妃缓缓起身,将那支赤金簪子放进妆匣最深处,换上了那件青灰色的素衣。铜镜里映出的人影,鬓边已有了霜白,再不见当年宫宴上艳压群芳的模样。

她知道,这扇山门一旦关上,便是与过往的彻底割裂。宫里的荣华也好,恩怨也罢,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往后余生,她只是皇宁寺里一个为“国”祈福的老妪,在青灯古佛旁,等着一场无人知晓的终老。

她每日依旧礼佛,只是换了一串新的紫檀佛珠。她不再过问宫内之事,偶尔听见外头的人议论淮王如何得圣宠,也只是捻着佛珠,眼底平静无波,仿佛那与自己毫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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