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劝说(2/2)
丽贵太妃的护甲刮过案几,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她注意到淮王说这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从小如此。
刑部尚书的二公子被请去喝茶了。淮王从袖中取出本《贞观政要》,书页间夹着张洒金笺,陛下夸儿臣的批注有新意。他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与先帝如出一辙的浅笑。
丽贵太妃夺过洒金笺,上面朱批见解独到四字力透纸背。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雀儿:好啊,我的淮哥儿长大了……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戳向年轻亲王心口,这里装的什么?母妃竟看不透了。
淮王不躲不闪。
丽贵太妃的护甲挑开他衣襟,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浅疤——那是他十岁时追着诚王放纸鸢,摔在太湖石上留下的。当时诚王背着他一路跑回宫里,鲜血染红了兄弟俩的衣袍。
母妃怕什么?淮王忽然抓住她颤抖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儿臣今年才二十三,正妃还未诞下嫡子呢。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就像小时候央求母妃多给一块芙蓉糕时的腔调。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雨滴敲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她望着小儿子的脸,恍惚又看见那个总爱拽着她衣袖问“父皇什么时候下朝”的孩童。
如今这双眼睛里盛着的,再不是对先帝的仰慕,而是她读不懂的深潭。她忽然意识到,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已经长成了能在朝堂上独当一面的亲王。
哀家知道了……丽贵太妃抽回手,翡翠镯子的断口在案几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天色不早,宫门也要落锁了,你早些回吧。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供桌上的画像上,画中的先帝依然含笑望着她,仿佛在说:爱妃终究还是做了选择。
淮王弯腰拾起滚落脚边的佛珠,阳光透过雨雾照在他睫毛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近日天气转凉,母妃注意身子。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儿臣告退。
转身时,雪青色蟒袍扫过地上那本《贞观政要》,书页间露出半角名单——正是诚王下月要调动的人马。
子时的更鼓穿透雨幕时,寿安宫所有的灯都熄了。唯有供桌上将尽的红烛,在洪明帝画像前凝成一滩血色的泪。
丽贵太妃独坐在黑暗中,听着雨声渐渐转急,忽然想起淮王出生那日,也是这般大雨倾盆。当时先帝抱着襁褓中的幼子,笑着说:这孩子哭声洪亮,将来必是个有主见的。
“娘娘……诚王爷还在等您的回信。”曲嬷嬷轻声喊了句。
雨水顺着寿安宫的琉璃瓦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声响。
丽贵太妃望着铜镜中自己眼角新添的纹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乌木佛珠。
丽贵太妃没有回头,只是将佛珠攥得更紧了些。乌木坚硬的棱角陷入掌心,却远不及她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
淮哥儿呢?她突然问道。
王爷……王爷去了大理寺。曲嬷嬷犹豫片刻。
丽贵太妃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凄然,去把妆奁最底层那个紫檀匣子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