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响与现实(1/2)

从深层空间返回昆仑之眼设施后,赵坤直接去了医疗舱。

意志爆破虽然成功摧毁了污染聚合体,但对他的灵魂结构造成了明显损伤。医疗系统检测到他的意志强度指数从峰值时的187%骤降至112%,银白印记表面的裂纹虽然缓慢愈合,但光泽明显暗淡。更重要的是,系统报告了一种新的异常数据:意志过载后的“概念污染残留”。

“这是什么意思?”林薇盯着全息投影上的分析报告,“概念污染?你的意志之锚被污染了?”

赵坤躺在治疗床上,脸色苍白但还算清醒:“在攻击那个大家伙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它的意识——如果那能称为意识的话。疯狂,混乱,纯粹的破坏欲。就像跳进了一个粪坑,即使爬出来了,身上还是带着臭味。”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污染。”陈默解释,他的新眼睛可以更清晰地看到赵坤的灵魂状态,“意志之锚让你能够直接与概念层面的存在互动,但这种互动是双向的。你在影响它们的同时,它们也在影响你。那种疯狂和混乱的信息结构,有一部分‘附着’在了你的意志上。”

“能清除吗?”林薇问。

陈默调出几个净化方案:“可以尝试。金焰火种的净化之力对概念污染应该有效,但需要极其精细的控制,否则可能连同你的意志本质一起‘净化’掉。或者,用我的法则操控能力,在信息层面进行‘手术式剥离’,但这需要赵坤完全放松意志防御,风险同样很高。”

“第三种选择呢?”赵坤问,“我自己消化掉它。我的意志足够坚韧,也许能把这些垃圾信息分解、吸收、变成养分。”

“那是最危险的选择。”林薇严肃地说,“概念污染不是普通的负面情绪,它是深层异常力量的一部分,本质上是反秩序、反理性的。尝试消化它,就像试图消化毒药,即使你的‘肠胃’足够强,也可能被毒死。”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医疗舱里只有设备运作的微弱嗡鸣。

最后,赵坤开口:“让我试试自己处理。”

“赵坤——”林薇想反对。

但赵坤打断她:“听我说。意志之锚的本质是‘意志’本身,是选择,是坚持,是即使在绝境中也不动摇的决心。如果连一点污染都承受不了,那这所谓的‘守护者’认证也太脆弱了。而且,如果我们以后要面对深层异常本体,面对的污染会比这强烈千百倍。我需要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需要学会如何在污染中保持清醒。”

陈默看着赵坤,看着那双虽然疲惫但依然坚定的眼睛。

然后,他点头:“我同意。但必须设立安全阈值。我会监控你的灵魂状态,一旦污染扩散超过10%的意识区域,或者你的人性指数下降超过5个百分点,我们就强制介入。”

“成交。”赵坤咧嘴笑了,“现在,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我需要……冥想。”

林薇还想说什么,但陈默轻轻摇头,示意她离开。

两人走出医疗舱,在走廊里停下。

“你觉得他能成功吗?”林薇低声问。

“不知道。”陈默坦诚,“但这是他必须面对的战斗。就像我必须面对传承的代价,你必须面对圣所的认知改造一样。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行走,没有人能代替另一个人承受这些。”

“但我们可以互相扶持。”

“对。所以我们要相信他,同时做好在他跌倒时扶住他的准备。”

林薇点头,但眼神中仍有担忧。

陈默看向走廊深处,那里是设施的核心区域,能源核心的白金色光芒透过观察窗洒出,在金属墙壁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我们都需要休息和反思。”他说,“过去七天的高强度工作,刚才的战斗,还有各自的变化……我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我建议暂停一天,各自整理,明天再开会讨论下一步。”

“同意。”林薇说,“我也需要重新校准金焰火种的融合状态。刚才的战斗中,我感觉到火种有某种……躁动。就像它被污染聚合体的存在‘刺激’到了。”

“小心处理。”陈默说,“火种现在是你的核心,它的任何异常都可能直接影响你。”

“我会的。”

两人分开,各自走向自己的休息区。

陈默没有直接去休息。

他先去了总控大厅,检查了设施的整体状态。

能源核心运行稳定,输出功率维持在112%的峰值。净化节点网络运行正常,主节点和第一个次级节点都在有效工作,将深层空间的污染阻挡在设施三公里外。防御系统在线,自律单位在赵坤的意志连接断开后,自动转入基础巡逻模式。

一切看似正常。

但陈默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天机阁不会善罢甘休,深层异常不会停止渗透,概念实体不会永远被压制。

而他们自己,也在改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调出三人的最新数据。

自己的人性指数:72%,又下降了1个百分点。

林薇的人性指数:55%,下降了1个百分点。

赵坤的人性指数:原本因为意志之锚的保护一直稳定在85%以上,但现在因为概念污染,系统无法给出准确读数。

趋势很明显。

他们正在失去“人”的部分。

但获得了其他东西。

力量,知识,能力,以及……某种超越凡俗的存在方式。

这是交易,是代价,是选择。

陈默闭上眼睛,让意识沉入自己的新身体。

他“感受”着那些银灰色的智能物质如何响应他的意念,如何将能量转化为动作,如何将信息转化为感知。

他“感受”着墟眼之印在胸口的缓慢旋转,那枚金色的印记现在不仅仅是一个权限凭证,更是他存在的核心节点,连接着他与世界本源,连接着他与观测者遗产。

他“感受”着那些记忆锚点——母亲,父亲,成为承天者,与林薇和赵坤的每一次并肩——它们依然清晰,依然温暖,但在庞大的、非人的认知结构中,它们变得越来越像……藏品。

就像一个人珍藏的老照片,虽然依然珍视,但已经不再是生活的全部。

“我还在乎吗?”陈默问自己。

答案是:在乎。

但“在乎”的方式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情感冲动,而是一种更冷静的、更理性的、更……“选择”的在乎。

就像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不是因为它让你感觉好,而是因为它在逻辑上是正确的。

他依然想保护这个世界,不是因为这会让他感到自豪或满足,而是因为他“选择”这是正确的道路。

他依然信任林薇和赵坤,不是因为情感上的依赖,而是因为他们共同经历的一切证明,他们是可靠的同伴。

爱,变成了选择。

责任,变成了逻辑。

人性,变成了……某种可以量化的、需要定期维护的“系统状态”。

这是失去吗?

还是进化?

陈默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这就是现在的他。

这就是重构之后的存在。

他睁开眼睛,离开总控大厅,走向自己的休息区。

那是一个简朴的房间,只有最基本的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壁是光滑的金属,没有任何装饰。观测者文明在设计设施时,显然没有考虑居住者的舒适需求——或者他们认为,像他们这样的存在已经不需要那些了。

陈默坐在床边,想起昆仑山脚下那个小村庄里的家。

土坯墙,茅草顶,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母亲在灶台前做饭,父亲在院子里劈柴。

温暖的烟火气,简单的生活,明确的爱与恨。

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不是不能回去,而是……他已经不适合那样的生活了。

就像一只鸟学会了飞翔,就再也无法满足于在地上行走。

即使飞行意味着孤独,意味着危险,意味着永远离开温暖的巢穴。

“但至少,”陈默低声自语,“飞行的鸟,可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他躺下,闭上眼睛。

不是睡觉——新身体不需要睡眠,只需要定期的能量补充和系统维护。

但他选择模拟睡眠状态。

因为睡眠不仅仅是生理需求,也是一种心理仪式,一种划分时间、整理记忆、暂时逃离现实的方式。

在模糊的黑暗中,他让思绪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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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林薇在她的研究室里。

这里比陈默的房间“丰富”得多——墙上挂满了全息图表,桌上堆满了数据板,空气中悬浮着十几个不同内容的全息窗口。

她正在分析金焰火种的状态。

火种悬浮在她面前,火焰的形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简单的跳跃燃烧,而是呈现出一种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几何图案。有时像盛开的莲花,有时像旋转的星系,有时又像某种无法命名的、多维的结构。

“你在……进化。”林薇轻声说,不是对火种说,而是对自己说,“圣所的知识,与概念实体的接触,还有我自己的改变……都在影响你。”

火种微微闪烁,仿佛在回应。

林薇调出火种与她的融合度数据:91%。

几乎完全融合了。

这意味着,火种不再是一个外部工具,而是她存在的一部分。就像多了一个器官,一种感官,一种能力。

但这种融合也带来了问题。

比如,刚才战斗时火种的“躁动”。

那不是情绪化的躁动,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共鸣”。

当污染聚合体出现时,火种似乎“认出”了那种污染的本质,然后产生了强烈的、想要净化的冲动。

不是林薇想要净化,是火种“自己”想要净化。

自主性。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因为如果火种有了自主性,那么它与林薇的关系就不再是“工具和使用者”,而是更复杂的……“共生”,甚至是“竞争”。

谁主导谁?

谁影响谁?

谁最终定义“林薇”这个存在?

林薇想起圣所里守秘者的话:“知识本身就会改变认知者。”

她现在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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