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煞初鸣（1/2）

【史官批注·潮歌五百年·季夏】

是岁，帝师明烛投炉未久，永夜王董冥羽以弱冠之龄统两万雷潮残军，逆击梁雷法八万叛众。战事三月，刀名【暗煞】，将名武星蛋。血火焚天，星陨霆灭，终以残兵裂叛旗，承天门下刻痕为证。其酷烈处，史官执笔如握烙铁，唯以太庙玄冰墨录之，方可免纸卷自燃。

——太史阁·永夜分卷史官“无名”谨书

永夜吞月

潮歌五百年四月朔，永夜滩。

天穹如墨染，无星无月，唯有海浪撞击墨沙的碎骨之声，永无止息。

董冥羽一身缟素，跪于滩心，膝下是吞噬过无数鲜血的冰冷墨沙。

他怀中紧抱的【永夜】魔刀，此刻正发出濒死巨兽般的悲鸣，刀鞘表面蛛网般的裂纹急速蔓延，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

“铮——！！！”

一声裂帛般的尖啸刺破海潮轰鸣！

刀鞘应声炸裂，碎片如黑蝶四散。刀身暴露于咸腥海风之中，无数猩红血纹在暗沉如凝固永夜的刀体上疯狂游走、纠缠、搏动，如同亿万条被囚禁的血蛇，每一次脉动都牵引着董冥羽的心脏，带来剜骨锥心之痛。

那是南宫明烛投炉前，以心头帝血为引，注入刀中的最后印记，此刻正与刀魂激烈对抗、熔炼！

海面骤然沸腾！

不是寻常的浪涌，而是整个永夜滩的墨色海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取，轰然倒卷向天！

一道直径数十丈的纯黑水柱拔地而起，直贯铅灰色苍穹！残存的、最后一线惨淡月华，如同被巨兽吞噬，瞬间熄灭。

天地间只剩下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刀身上疯狂游走的血纹，在绝对黑暗降临的刹那，骤然凝固、熔合！

崩裂如饿狼獠牙的刃口，此刻竟自行淬炼出一道细若游丝、却炽烈如熔岩的赤红色雷线！

这雷线沿着全新的、完美无瑕的刃口流淌，每一次闪烁，都映亮董冥羽眼中冰冷的恨火与滔天杀意。

断刃，重生！

嗡——

低沉如龙吟的刀鸣回荡于天地之间。

弥漫在刀身周围的黑雾并未消散，反而急速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三个扭曲狰狞、仿佛由深渊本身刻下的巨大血字，悬浮于董冥羽头顶，每一个笔画都流淌着粘稠的暗红光泽：

「暗煞刀」！

长三尺七寸，刀身如吞噬一切光线的永夜，唯有刃口一线赤雷，是撕裂黑暗的唯一凶芒。

董冥羽抬手，五指缓缓握上冰冷的刀柄。触手刹那，一股凶戾无匹的意志顺着手臂轰入脑海！

视野瞬间被血色浸染，耳边响起无数亡魂的哀嚎与复仇的咆哮！

他猛地挥刀，无声无息！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墨色潮痕凭空撕裂空气，久久悬浮，三日不散，如同天地间一道狰狞的伤疤。

星火坠营

刀成当夜，永夜滩死寂更甚。

唯有暗煞刀上那线赤雷，在绝对黑暗中跳跃，如鬼魅之眼。

骤然！

天穹被撕裂！

并非雷鸣，而是千万颗燃烧的星辰，拖着灼目的尾焰，自北方漆黑的夜幕中陨落！

那不是陨石，是包裹在烈焰中的战马与骑手！蹄声如密集的闷雷碾过大地，震得墨沙簌簌跳动。

“轰——！”

为首一骑，赤焰包裹，如陨星坠地，狠狠砸在董冥羽十丈之外！

沙尘暴卷，墨沙冲天！

尘烟中，一杆残破却凶戾的大旗率先刺出——旗面焦黑，边缘卷曲，中央以暗金丝线绣着一个狰狞咆哮的雷霆巨兽，此刻巨兽额头却被一道燃烧的爪痕贯穿撕裂！

正是早已湮没于传说，曾直属潮歌帝本人的“碎霆旗”！

尘烟稍散，露出三千赤甲铁骑。

甲胄厚重，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与焦黑的雷击纹路，缝隙间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

为首将领，身形魁梧如山，面覆一张造型奇诡的铁甲。

甲面光滑如镜，不见五官，唯有一幅以微缩星辰点缀、不断流转变化的星图覆盖其上，散发着冰冷死寂的幽光。

他肩扛那杆巨大的碎霆旗，旗杆末端深深插入墨沙。

铁甲下，一个嘶哑如金铁摩擦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迸溅的味道：

“末将，武星蛋！”

他左手猛地扣住面甲边缘，“咔嚓”一声脆响，面甲向上掀开！

露出的并非人脸，左颊之上，一个由无数细密光点构成的星辰刺青正灼灼燃烧，光芒刺眼！

那光芒映亮了他布满旧疤、如同岩石般冷硬的下半张脸，和一双深陷在眉骨阴影里、燃烧着同样星辰般冰冷火焰的眼眸！

“携星雷旧部残魂三千，” 他目光如炬，穿透黑暗，死死钉在董冥羽手中的暗煞刀上，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濒死巨兽的咆哮，“为吾皇潮歌帝……送葬！！！”

“三千里星火奔袭！” 他身后三千赤甲骑士同时以拳击胸，甲胄轰鸣如雷！“愿焚尽叛军骨！涤荡此浊世！”

董冥羽缓缓抬起暗煞刀，刀尖笔直指向北方叛军盘踞的腹地。

刀身上流淌的赤雷骤然暴涨，将他年轻却已刻满风霜与冷酷的脸庞映照得如同修罗。

他看着武星蛋脸上那燃烧的星辰刺青，感受着三千星雷旧部身上那同归于尽的死志，冰封的眼底，终于裂开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

“得此星火，” 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海潮与三千铁骑的肃杀之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淬火的刀锋刮过冰面，“远胜十万枯槁朽骨。”

他反手一挥暗煞刀，刀锋割裂身后残破的“雷潮”军旗一角！

“自今日起，” 他声音穿透黑暗，“吾等即为——”

刀尖挑起那残破布片，赤雷一闪，布片化作飞灰，一面崭新的玄色大旗在三千星火映衬下猎猎展开！

旗面深邃如永夜，中央一道撕裂长空的赤色雷霆贯穿上下，雷霆边缘，跳跃着永不熄灭的细碎星芒！

“永夜雷潮！”

血战三局

雷门峡·焚炮

巍峨的雷门峡，如巨神扼守北进咽喉。

峡口狭窄，两侧千仞绝壁，光滑如镜，反射着铁灰色的天光。

此刻，峡口被一座座钢铁堡垒般的炮台彻底封死！

整整三千具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千机雷炮】，炮口森然排列，粗大的炮管内，毁灭性的青紫色电光正在疯狂汇聚、压缩，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空气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每一次电光闪烁，都映亮炮台后方叛军士兵惨白而狂热的脸。

这是梁雷法以毕生雷法造诣打造的死亡防线，一炮之威，足以将钢铁战车熔为铁水！

“将军！硬冲是送死！”

副将看着那吞噬一切的炮口雷光，声音发颤。

武星蛋沉默地望着那片雷霆地狱。

他缓缓抬手，卸下肩扛的碎霆旗，猛地插入脚下坚硬的岩石！

旗杆入石半尺！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周遭所有的光和热，左颊上的星辰刺青骤然爆发出熔金般的光华！

他猛地撕开双臂早已破烂的护腕！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双臂之上，皮肤下仿佛有亿万只萤火虫在瞬间被点燃！

无数道细密的、灼热如岩浆的金红色光线，穿透皮肤，自他双臂的血脉经络中激射而出！

光线离体，瞬间化作一只只翼展尺余、纯粹由赤金烈焰构成的狰狞火鸦！

“咻！咻！咻！咻——！”

三千道赤金光流，如同逆飞的流星暴雨，带着焚灭一切的尖啸，悍然扑向峡口的千机雷炮阵！

快！太快！火鸦无视距离，瞬间便至！

第一只火鸦撞上冰冷的炮管，“嗤啦！” 刺耳的金属熔蚀声响起！

坚硬的合金炮管竟如蜡般被灼穿！

更多的火鸦尖啸着扑下，锋锐如神兵利器的鸦爪狠狠撕扯炮管外壳，灼热的鸦喙精准地啄向炮管内部蓄满青电的雷匣核心！

那燃烧着星火的翎羽，更是致命的引信！

“不——！” 炮台后的叛军将领目眦欲裂。

晚了！

“轰轰轰轰轰——！！！”

毁灭的连锁反应瞬间爆发！

被火鸦破坏的炮管首先炸开，失控的狂暴雷霆引爆了相邻的雷匣！

爆炸如同瘟疫般蔓延！八百具雷炮在刺目欲盲的青紫电光中化为冲天火球！

炽热的金属碎片被爆炸的冲击波裹挟，化作一片覆盖整个峡口的赤红铁雨！暴雨般倾泻而下！

“我的眼睛！”

“救命啊——！”

惨嚎声瞬间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和金属撕裂声淹没。

叛军士兵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蚂蚁，在赤红铁雨中奔逃、燃烧、融化！

坚固的钢铁炮台扭曲、崩塌，如同被巨神踩踏的玩具。

浓烟与火焰冲天而起，将半边天幕染成污浊的暗红。

那原本固若金汤的峡口，此刻被硬生生炸开一个巨大无比的豁口，边缘流淌着熔融的铁汁，散发着刺鼻的焦糊与血腥味，如同一头被撕裂喉咙的巨兽，露出狰狞的伤口。

武星蛋身体一晃，双臂皮肤焦黑龟裂，如同干涸的河床，无数细小的血珠正从裂痕中渗出，瞬间又被残留的高温蒸干。

他脸上星辰刺青的光芒黯淡下去，却依旧死死盯着那地狱般的入口。董冥羽的暗煞刀无声举起，刀尖直指洞开的峡口，冰冷的命令穿透烟尘：

“永夜雷潮！踏火！前进！”

千机台·断索

突破雷门峡，叛军最后的壁垒——千机台，矗立在通往帝京的最后一道天堑之上。

这里不再是火炮阵地，而是梁雷法亲自坐镇的雷霆炼狱！

巨大的石台悬浮于深谷之上，由数百根粗如巨蟒、闪烁着危险电光的紫黑色金属索链牵引固定。

台面上，无数由精金打造、铭刻着复杂雷纹的金属柱林立其间，彼此以更细密的、跳跃着青白电火花的雷索相连，构成一张覆盖整个石台的、立体而致命的巨大蛛网！

雷索纵横交错，节点处悬挂着人头大小、不断脉动的雷火球，散发出的毁灭性能量让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任何闯入者，都将被这无处不在的雷索瞬间切割、被雷火球炸成齑粉！

“梁雷法的‘千机雷锁阵’…沾之即死，触之即焚。” 副将声音干涩。

董冥羽站在阵前，凝望着那座悬浮的死亡之台。

暗煞刀在他手中低鸣，刀身吞噬着光线，唯有刃口那线赤雷，在狂暴的电网映照下，显得愈发妖异。

他缓缓闭上眼，心神沉入刀魂深处，感受着那来自永夜滩的、冰冷而狂暴的潮汐之力。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只有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本身，瞬间射入那跳跃着致命电光的巨网之中！

速度快到极致，仿佛无视了空间！

“滋啦——！”

暗煞刀无声挥出！

并非斩向实体，而是斩向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联系”！

刀锋过处，空间仿佛被墨色潮痕侵蚀、割裂！

那些坚韧无比、足以切割精钢的雷索，在与墨色潮痕接触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应声断裂！

断裂处没有火花，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纯粹的黑暗！

一刀！

十丈范围内，所有雷索齐断！

失去牵引和能量平衡的雷火球瞬间失控！

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狂暴的青白色电浆疯狂喷涌、爆炸！离得最近的几颗雷火球首当其冲，轰然炸开！

连锁反应被点燃！爆炸的火球如同瘟疫般沿着断裂的雷索向四周蔓延、吞噬！

“不！快稳住阵枢！”

台心处，一个须发皆张的老者（梁雷法）发出惊怒的咆哮。

晚了！失控的雷火如同挣脱牢笼的饥饿巨蟒，在千机台上疯狂肆虐、反噬！

电浆横扫，金属柱熔断倒塌，来不及逃走的叛军精锐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狂暴的电光吞噬、气化，只在原地留下一片片人形的焦黑印记和升腾的血雾！

整个千机台瞬间化作一片青白交织、血肉横飞的炼狱！

“就是现在！”

阵外，武星蛋眼中星芒爆射！他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碎霆旗，战旗猎猎作响，旗尖直指因核心雷索断裂而剧烈摇晃的千机台后方！

“星火骑！随我——焚粮！破巢！”

他一马当先，沿着董冥羽以刀锋斩开的、弥漫着死亡电浆与血雾的通道，悍然突进！

目标直指千机台后方山谷中堆积如山的叛军粮草辎重！他手中碎霆旗如燃烧的巨矛，狠狠点向堆积如山的粮袋！

“星火燎原·烬！”

轰——！

地脉深处仿佛有熔岩被引动！

炽热的地火毫无征兆地从粮草堆下方破土而出！

赤红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干燥的粮秣、堆积的箭矢、备用的雷匣…冲天的黑烟混合着油脂燃烧的恶臭，形成一道粗达数十丈、高达千丈的滚滚烟柱，如同为这场杀戮竖起的巨大墓碑，直插云霄！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也映亮了梁雷法在千机台上扭曲铁青的脸！

潮歌原·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