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墨初染 风起玉阶(1/2)

【史官批注?神川前一百一十三年】

帝子明烛,年四岁。史官另辟 “幼学录”,专记其言行。凡涉太子者,皆用青墨,不与旧帝朱卷相混,以明新火之肇始。朱墨为烬,青墨方燃,此乃太史阁千年未改之铁律,亦昭示神川气运流转之机枢。

—— 太史阁?潮歌分卷史官?“无名” 谨书

神川前一百一十三年,腊月廿七。

帝京的严冬,如同一位固执的守墓人,依旧牢牢扼守着大地。

长乐宫连绵起伏的琉璃金瓦,在连日的霜雪覆盖下,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只余下一片沉甸甸、死气沉沉的灰白。

檐角垂挂的冰棱,汲取了天地间最精纯的寒意,凝结得越发粗壮、尖锐,晶莹剔透的冰体内部,竟隐隐透出幽蓝色的寒芒。

它们无声地悬垂着,如同一座座倒悬的寒玉剑阵,锋芒森然,直指下方肃穆的宫苑,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闯入者,这片被寒冬统治的领域,其威严不容亵渎。

空气冷冽得如同实质的冰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的寒意,吸入肺腑,连血液的流速都似乎被冻结得迟缓。

寅时刚过,天色依旧晦暗。

长乐宫深处,太子寝殿那扇沉重的、散发着千年沉香木特有馥郁气息的殿门,被一只小小的手从内推开了一道缝隙。

寒风立刻如同伺机已久的猛兽,呼啸着灌入温暖的室内。

南宫明烛,这位年仅四岁的帝国储君,竟只着一件单薄的素白丝绒寝衣,赤着一双白玉雕琢般的小脚,无声地跨过了那道高高的朱漆门槛。他小小的身影,在黎明前最深的幽暗与宫殿巍峨的阴影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与专注。

“殿下不可!寒彻入骨啊!”

值守在殿外廊下、几乎要被冻僵的内侍,瞥见那抹小小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风口,惊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着便要扑上前去阻拦。

孩童蓦然回首。

那双独一无二的琥珀金瞳,在宫墙积雪反射的惨白微光中,流转过一瞬令人心悸的澄澈光芒。

他并未动怒,只是将一根纤细的食指,轻轻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贴在自己柔软的唇瓣上。

“噤声。”

声音软糯,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然而那语调中蕴含的平静威仪,却像一道无形的敕令,瞬间冻结了内侍所有动作和未出口的话语。

内侍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这腊月的霜雪更甚。

那回首的姿态,那眉宇间凝聚的沉静气韵,竟与当年尚为储君、在冰湖演武场上叱咤风云的南宫瀚海少年时,如出一辙!血脉中的帝王威仪,已在这四岁稚童身上,初露峥嵘。

明烛不再理会身后的惊悸,赤足踏上了殿前那冰冷如铁的汉白玉阶。

“嘶 ——”

一股极致的、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寒冽,瞬间自光滑冰冷的玉石表面,穿透娇嫩的足心,沿着纤细的脚骨,如毒蛇般迅猛地窜入稚嫩的脊骨!

激得他浑身微微一颤,小巧的脚趾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足心泛起一阵细密而尖锐的酥麻刺痛。

这痛楚,却奇异地驱散了残存的睡意,让他的感知在极致的寒冷中变得无比清晰、敏锐。他微微阖上眼,长长的睫毛在雪光映照下,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

【立根】初显

御苑深处,一株不知历经了多少朝代风雨的老杏树,虬枝盘结,如同一位身披重甲、须发皆白的沙场老将,沉默地矗立在厚重的积雪之中。

枝干上积压的雪层,在晦暗的天光下,泛着沉重的铅灰色。

明烛缓步走近,仰起小小的头颅,琥珀金瞳凝视着老杏最高处一根斜指向苍穹的枯枝。

他缓缓抬起右臂,小小的右掌张开,掌心向上,朝着那枯枝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轻微、如同承接雨露般的虚托动作。

簌簌 ——

异象陡生!

那枯枝上覆盖的、足有半尺厚的沉重积雪,竟毫无征兆地、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自行蠕动、剥离!

它们并非简单地滑落,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梳理、牵引,凝成一股股乳白色的、流动的霜流,自枝头倾泻而下!

这霜流并非散乱坠落,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奇异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朝着明烛虚托的掌心汇聚而来!

霜流盘旋、收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巧手在揉捏、塑形!

眨眼之间,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棱角分明如天然水晶的六棱冰晶,赫然悬浮于他小小的掌心之上!

冰晶尚未映透东方天际那第一缕微弱的晨曦,其内部便骤然升腾起一缕极淡、极薄的青色雾气。

这雾气在冰晶上方氤氲缭绕,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雾气中心,竟隐隐约约、变幻不定地浮现出一片惊涛骇浪、拍击着嶙峋礁岸的东海虚影!

潮声低沉,仿佛自遥远的天际传来!

三十丈外,通往御苑的月洞门下。

刚结束彻夜巡防、玄铁重甲上还凝结着夜露冰霜的开国元勋、大元帅马海鲲,正欲穿过月门回值房歇息,却骤然止步!

这位身经百战、尸山血海中闯出的老帅,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虎目圆睁,死死盯住远处雪地里那抹小小的白色身影和他掌心悬浮的冰晶青雾!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淬炼出的本能警觉,让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腰间那柄随他征战一生、饮血无数的神兵【寒渊】戟,竟在鞘中发出低沉的、如同龙吟般的嗡鸣震颤!戟柄上铭刻的古老符文,隐隐透出血色的微光!

“凝雪成镜,雾锁潮音…”

马海鲲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四岁稚子… 竟已窥得【立根】门径?!

此子… 此子…” 他后面的话,被强烈的震撼堵在喉头,竟无法成言。只有那握紧戟柄、青筋暴起的手,暴露了他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

【立根】之境,那是多少修士穷极一生也难以触摸的门槛,象征着对天地元力最本源的感知与初步驾驭!

而这,竟出现在一个四岁孩童身上!

铜雀承志

午后,冬阳难得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洒下些许稀薄却珍贵的暖意。

皇后程雁,身着象征尊荣的杏红蹙金宫装,亲自携幼子登临帝国象征 —— 巍峨的铜雀台。

高台之上,寒风更烈,视野却无比开阔。整个帝京匍匐脚下,远处连绵的雪山如同蛰伏的银龙。

台中央,立着一块新琢的、丈许高的墨玉巨碑。碑面光滑如镜,唯有两个大字深镌其中,力透石背,正是太子表字 ——「潮歌」!

字体遒劲刚健,如龙蛇盘踞深渊,隐有破石飞天之势,正是帝王南宫瀚海亲笔所书。

明烛被母亲牵着手,走到巨碑前。

他仰头望着那比自己高出数倍的碑文,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金瞳,在墨玉与冬阳的映衬下,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

他伸出小小的、还带着婴儿肥的手指,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欲,抚过碑文上那深深的凹痕。

就在指尖触及冰凉石面的刹那 ——

异变再生!

那深深刻入墨玉的「潮歌」二字凹痕内,沉寂的石纹竟骤然泛起一层温润而深邃的青金色流光!

这光芒如同被唤醒的活水,在凹痕中缓缓流淌、涌动!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青金光晕竟与明烛瞳孔深处流转的琥珀金辉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两者光芒交相辉映,如同血脉相连,在墨玉碑与孩童之间,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能量桥梁!

“母后,” 孩童收回手指,那青金流光也随之隐没于碑文深处。

他转头看向程雁,声音清脆,如同碎玉轻击寒冰,清晰地回荡在高台凛冽的朔风中,“儿欲令此光,照彻长峡谷。”

长峡谷!帝国西陲天堑,万仞绝壁,罡风如刀,鹰王巢穴所在,亦是帝国与西荒蛮族之间最险要的屏障!

一个四岁孩童,竟已心怀照亮那险恶绝境之志!

程雁杏眸之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那光芒中,有母亲的骄傲,更有皇后对帝国未来的无限期许!

她没有丝毫犹豫,展臂俯身,竟一把将幼子高高举起,稳稳地托坐在自己一侧的肩头!

杏红色的宽大宫袖,在猛烈的朔风中猎猎翻飞,如同一面在绝境中傲然展开的、象征着不屈与希望的旗帜!

“好!好!好!”

程雁的声音清越而充满力量,穿透呼啸的寒风,直上云霄,“吾儿有志!便让这光,燃透这铜雀高台,烧穿那长峡罡风,最终 ——”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帝国辽阔的疆域尽头,仿佛看到了那八荒四海的尽头,“燃尽八荒四海,为我神川,辟万世光明!”

?风剑篆火?

暮色四合,如浓稠的墨汁,渐渐浸透了藏书台十三层那浩瀚如烟海的万卷青简。

这里是帝国智慧的宝库,亦是精神力量的源泉。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竹木、陈年墨香与尘埃混合的独特气息。

剑南道行军大总管、以剑道通玄闻名天下的元帅李天立,奉帝后密旨,为太子开蒙授业。

这位素来以冷峻威严着称的剑道宗师,今日却异常朴素,仅携一柄寻常无锋的桃木剑,一方未经雕琢、温润如羊脂的空白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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