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点拨(1/2)

苏婉如的身体在珍贵药材的调理和映雪的精心照料下,一日好过一日。

苍白的面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咳嗽也渐渐止息,虽然元气尚未完全恢复,但已能下床在屋内慢慢走动,偶尔还能坐在堂屋的窗边,晒一晒冬日难得的暖阳。

卧床的这些时日,她虽精神不济,却并非对外界毫无感知。

她看着儿子林清晏如何不眠不休地守在云疏榻前,那眼底的焦灼、心痛与失而复得的庆幸,绝非仅仅是对一个忠仆的关切。

看着云疏醒来后,清晏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以及那份超乎寻常的、小心翼翼的呵护。

更看到了,在云疏伤势好转后,清晏是如何以“暖床”为名,将那个想要退缩的少年,强硬又温柔地留在了自己身边。

她也看到了云疏面对清晏无微不至的照顾时,那故作平静的外表下,细微的慌乱、耳根不自觉的泛红,以及眼神深处那压抑着的、如同星火般闪烁的微光。

她是过来人,也曾年轻过,与林文正亦是情投意合,相敬如宾。

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情愫,早已超越了寻常主仆,甚至超越了挚友兄弟。

那是一种在患难与共、生死相托中淬炼出的,更为深沉、更为紧密的羁绊。

少年人那点遮掩不住的情愫,如何能瞒过母亲的眼睛?

起初,她心中并非没有过一瞬间的惊愕与忧虑,毕竟,世俗礼法、人言可畏,这条路注定艰难。

然而病榻缠绵的这些时日,让苏婉如有太多的时间静思。

当她从昏沉的高热中挣脱,得知自己得以续命的药材,是云疏那孩子几乎用命换来的时,那份震撼与感激,早已超越了寻常的主仆恩义,更似一道强烈的光,照进了她作为母亲的心底。

她躺在尚带病气的床榻上,目光时常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飘向儿子林清晏居住的东厢方向。

清晏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自幼便聪慧懂事,知书达理,从未让她过多操心。

他像他父亲,骨子里有读书人的清正与风骨,却也承袭了几分她骨子里的通透与执着。

正因如此,她才更明白,这个看似温润顺从的儿子,内心有着怎样一片不容轻易踏足的、对“真”与“诚”极致追求的净土。

曾几何时,她也如同世间所有母亲一样,暗暗期盼过儿子将来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也曾设想过他娶一位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妻子,儿孙绕膝,承欢膝下。

那是世俗眼光中最标准、最圆满的路径。

然而,历经了这场生死大劫,看尽了人情冷暖,再回首与丈夫林文正相携走过的半生,苏婉如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看重的“标准”与“圆满”,在“幸福”二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想起了自己与林文正的姻缘。

当年,林文正不过是寒门学子,而她家中虽非大富大贵,却也颇有清名。

并非没有条件更好的选择,但她偏偏看中了他那份“笨拙”的真诚与“不合时宜”的耿直。

婚后多年,他未曾给予她泼天的富贵,却给了她数十年如一日的尊重、理解与相濡以沫。

即便如今落魄至此,他看向她的眼神,依旧如当年那般,清澈而专注。

正是因为自己拥有过这样一份不将就的、真挚的感情,她才更深刻地理解,什么才是人生至宝。

那不是外人眼中的般配,不是家族利益的联结,而是两颗心的彼此映照,是无论顺境逆境,眼中都只有对方的坚定。

她的清晏,她的孩子,是那么好,那么干净的一个孩子,他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而这“最好”,绝非世俗定义的“功成名就”或“妻贤子孝”。

她唯一的希望,从不是他能出人头地,背负着家族的期望艰难前行;也不是他能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却在夜深人静时,对着一个并无深情的人空耗岁月。

她只希望,在这漫长而未必总是如意的一生中,他能遇到一个真正爱他、懂他、惜他的人。

而更重要的是,他也能用同样满心满眼的、毫无保留的热情去爱着那个人。

他的喜怒哀乐能与那人紧密相连,他的生命能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而变得更加丰盈和温暖。

什么传宗接代,什么夫妻和睦的虚名,在儿子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快乐与幸福面前,都轻如尘埃。

当她看到清晏在云疏重伤昏迷时那失魂落魄、痛彻心扉的模样;当她看到云疏醒来后,清晏眼中那失而复得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与珍视;当她察觉到两人之间那无需言语、却自然流淌的默契与依赖……

她心中那点因世俗观念而产生的、微末的忧虑,便如同阳光下的薄雾,悄然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理解与怜惜。

她理解清晏那份不容于世、却纯粹如初雪的情感;她怜惜云疏那孩子,身世坎坷,却拥有一颗赤诚如金、甘愿以命相护的真心。

自己的命,都是那孩子从鬼门关前抢回来的。

一个少年,能为非亲非故的人做到如此地步,这份情意,比金子更真,比磐石更坚,她还有什么理由,去用那些冰冷的、僵硬的世俗桎梏,去束缚、去伤害这两颗如此剔透、如此真挚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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