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回忆(一)(2/2)
她名叫婉娘,是萧老夫人早已物色好的、身家清白、性情温顺的远房亲戚家的女儿,事先已被暗示过此事关乎将军府子嗣大业,许了她日后荣华富贵。
“好生照料将军。”萧老夫人对婉娘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与陶嬷嬷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红烛高燃,映照着婉娘苍白而惶恐的脸,和榻上那个她只在传闻中听过的、如同天神般的将军。
药力作用下的萧绝,只觉得浑身灼热难耐,模糊中,他将眼前的身影与心爱的夫人重叠,本能地伸出手,将那人拉入怀中……
屋外,夜凉如水,萧老夫人站在廊下,仰望着寂寥的星空,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陶嬷嬷安静地陪在一旁,主仆二人皆是无言,只有风中隐约传来的、屋内压抑的声响,昭示着这场精心策划的局,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这一夜,对擎苍院内的萧绝和婉娘而言,是混沌与屈辱的一夜;对徘徊在院外的萧老夫人而言,是良心备受煎熬、在希望与罪孽间反复灼烧的一夜;而对毫不知情、独自在自己院中辗转难眠的柳若晴而言,则是充满不安与牵挂的漫长一夜。
次日黎明,天色未亮,出征的号角已然吹响。
萧绝从混沌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有种异样的疲惫感,脑海中只有一些模糊破碎的、与夫人缠绵的梦境片段。
他甩了甩头,并未深究,只当是昨夜醉酒加上离别在即所致。
军情紧急,容不得他细想,他迅速起身,洗漱更衣,披上战甲。
临行前,他去看了尚在睡梦中的夫人和女儿,目光温柔而充满歉意。
又去向母亲辞行,萧老夫人神色如常,只是细细叮嘱他注意安全,目光却有些不敢与儿子对视。
萧绝带着满心对家国的责任与对妻女的牵挂,跨上战马,领军出征,奔赴那硝烟弥漫的北疆。
他丝毫不知,昨夜一场精心安排的“意外”,已然悄然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轨迹。
萧绝走后不久,婉娘便被萧老夫人秘密送出了将军府,安置在京郊一处隐蔽而舒适的别院里。
那里环境清幽,仆役都是精挑细选、签了死契的可靠之人,严禁与外界接触。
萧老夫人对外只称婉娘是远房来投亲的孤女,需静养身体。
日子一天天过去。约莫一个多月后,别院传来消息——婉娘有孕了!
萧老夫人得知此事时,正在佛堂诵经。当陶嬷嬷压低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向她禀报时,她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迸发出巨大的、近乎狂喜的光彩,连声音都在颤抖:
“当真?!佛祖保佑!真是佛祖保佑!天佑我萧家!天佑我萧家啊!”
她立刻下令,对婉娘更是呵护备至,饮食起居无一不精,务求胎儿万无一失。
同时,封锁消息的命令更加严苛,整个别院如同铁桶一般,连一只陌生的飞鸟都难以闯入。
她甚至没有将这个消息告知远在北疆的儿子,生怕节外生枝,也怕儿子那刚直的性子无法接受。
至于儿媳柳氏,她更是严密封锁,只字不提。
婉娘初时惶恐不安,但在萧老夫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加之腹中孩儿日渐长大,那份母性渐渐压过了恐惧,她开始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而萧老夫人,随着产期临近,心情愈发激动与焦虑。她日夜祈祷,祈求一定要是个男丁!
终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别院内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老夫人!老夫人!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产婆满脸喜色地出来报喜。
萧老夫人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产房,也顾不得什么血污之气,从产婆手中接过那个被包裹在锦缎襁褓中的、红彤彤的婴儿。
那孩子哭声洪亮,手脚有力,眉宇间竟依稀能看到儿子萧绝的影子!
“好!好!好!”萧老夫人喜极而泣,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连说了三个“好”字。
“这是我的孙儿!是我萧家的嫡孙!是上天赐予我萧家的至宝!”她当即赐名“臻”,萧臻,取“至臻至宝”之意,爱不释手。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看着怀中嗷嗷待哺的孙儿,再想到孙儿的生母婉娘,那个身份低微、只是她用来延续血脉的工具的女子,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不能让这个身份低微的生母,将来成为孙儿完美出身上的污点,更不能让她有机会凭借儿子,将来在府中兴风作浪,影响绝儿与柳氏的感情,甚至威胁到澜儿的地位。
“去母留子”这四个冰冷的字,在她心中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