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入狱(1/2)
阴暗、潮湿、冰冷。
这是县衙大牢给林清晏的第一印象,也是此后无数个日夜刻入骨髓的感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污物的酸臭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光线从高墙上狭窄的窗口透入,吝啬地投下几缕微弱的光斑,勉强照亮牢房里污秽不堪的地面和墙壁上深色的、不知是何物的污渍。
林家三人被分开关押,但幸运的是,三人的牢房相隔不远,仅隔着一道粗壮的木栅栏。
狱中的日子,是真正的黑暗。
而云疏,则成了这黑暗地狱中,林家父子唯一的屏障。
他几乎不眠不休,如同最警惕的守卫,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狱卒显然是得了上峰的授意,对这位昨日还是父母官、今日已成阶下囚的林县令及其家眷,并无半分客气。
送来的食物是馊硬的馒头和漂浮着几片烂菜叶、清澈见底的所谓“菜汤”,言语间的辱骂与刁难更是家常便饭。
然而,这仅仅是表面上的折磨。更多的、更阴暗的手段,则发生在更深沉的夜里,发生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角落。
林清晏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每当有狱卒提着儿臂粗的棍棒,或是拿着某些看不出用途的、闪着幽光的刑具,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走向父亲林文正的牢房,或是走向他自己的牢房时,隔壁牢房里那个一直沉默得像一块石头、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总会“恰到好处”地弄出些动静。
有时,是猛地用身体撞击坚硬的牢门,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在寂静的牢狱中显得格外刺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时,是他会缓缓站起身,走到栅栏边,用那双在昏暗中依旧亮得瘆人、如同淬了寒冰的眸子,死死盯住那欲行不轨的狱卒,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来自地狱的警告,仿佛在用目光无声地宣告:“我记住你了。”
甚至,在某些无人注意的瞬间,林清晏会隐约听到极其细微的破空声,随后便是某个狱卒突然“哎哟”一声,或是莫名其妙地腿一软跪倒在地,或是手腕一麻丢了手中的棍棒,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四处张望却找不到源头。
那是云疏将偷偷藏起的、或是从墙角抠下的小石子,如同暗器般弹射而出。
云疏的这种种行为,成功地、也是刻意地将大部分来自狱卒的恶意,吸引到了他自己身上。
于是,深夜里,隔壁的牢房便成了黑暗与暴力的宣泄口。
林清晏常常在浅眠中被隔壁传来的沉闷击打声惊醒。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如同重锤般敲在他的心上。
他能听到棍棒落在肉体上的闷响,听到狱卒压低了声音的咒骂和狞笑,却始终听不到一声求饶,一声惨叫,甚至连一声压抑的痛哼都极其罕见。
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助那点刺痛来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因为愤怒和心痛而失控。
他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带着腥气的墙壁上,试图捕捉隔壁哪怕一丝一毫的声息。
偶尔,他能听到极轻的、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吸气声,或者是身体撞击墙壁的闷响——
那是云疏在承受击打时,为了不发出声音而强行转移痛苦的方式。
黑暗中,林清晏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想象着云疏此刻的模样——
一定是蜷缩在哪个角落,用他单薄的、尚未完全长成的背脊,沉默地承受着落下的棍棒和拳脚,牙关紧咬,甚至可能将嘴唇都咬烂,将涌上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回去。
他不能出声,不能让自己担心。
这种认知,比任何施加在他自己身上的刑罚都更让他痛苦百倍。
而隔壁牢房里的云疏,确实如此。
他像一头落入陷阱却不肯驯服的野兽,在每一次毒打来临前,都会选择一个背对林清晏牢房方向的角落,将自己蜷缩起来,用肌肉相对厚实的背部、肩胛和手臂去承受大部分伤害。
他调动起韩师傅所授的闭气、硬功技巧,尽可能地将伤害降到最低,同时在心里默数着棍棒落下的次数,计算着伤势,评估着自己这副身躯还能承受多少,还能为隔壁的公子和老爷挡下多少明枪暗箭。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次次席卷而来,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但他始终紧咬着牙关,汗水、血水混合着牢房的污秽,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只有在意识模糊的瞬间,他会无意识地伸手探入怀中,紧紧攥住那方已经脏污不堪、却依稀能感受到一丝极淡墨香的手帕——
那是抄家那日,混乱中,他从林清晏散落在地的衣物里,拼了命偷偷藏起来的唯一念想。
这方手帕,成了支撑他在无边黑暗与痛苦中坚持下去的唯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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