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理智(2/2)
而云疏……是他珍视的、想要呵护的家人,是弟弟,是伙伴,但绝不能是……别的什么。
一种近乎本能的理智在疯狂叫嚣:必须纠正,必须拉回正轨!
回到林府,苏婉如早已听闻龙舟夺魁和云疏下水护舟之事,忙让人准备了姜汤和热水。
在院门处,云疏停下脚步,低着头,用尽全身的克制,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件月白外袍脱下,双手捧着,极其郑重地递还给林清晏。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公子,您的衣服……谢谢公子。”
林清晏看着他那副仿佛捧着自己心脏般郑重的模样,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和微微咬住的下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痛。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想将衣服重新披回他身上,告诉他“你穿着,不必还”。
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平静的面容,伸手接过。
在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他似乎能感觉到云疏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
“快去沐浴,仔细着了风寒。” 林清晏的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和急促。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去探探云疏的额头是否冰凉,或者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然而,手刚抬起一寸,便被他生生遏制住,僵硬地转为了一个指向浴房方向的动作。
他不能再给予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亲近信号。
云疏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中途停滞的动作和迅速收回的手,心头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熄灭了。
他果然……是被厌恶了。
他猛地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酸涩,低低应了一声“是”,便抱着干净衣物,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走向浴房,背影仓皇而孤单。
看着云疏消失在浴房门口的背影,林清晏独自站在暮色渐沉的院中,晚风吹拂,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与沉重。
他握紧了手中那件微湿的外袍,布料上冰冷的湿意仿佛直接渗透进了他的心里,与内里灼热的情感激烈冲撞着。
前路迷雾重重。他刚刚看清自己的心意,却不得不亲手将它掩埋。
他想靠近,又恐灼伤那捧小心翼翼守护着自己的火焰;他想远离,又怕那火焰在孤寂与误解中彻底熄灭。
这份刚刚破土、便已枝蔓横生、注定要历经煎熬的情愫,在少年矛盾重重的心绪中,无声地蔓延、生长。
黄昏,林家洋溢着喜庆。
头筹的锦旗悬挂在正堂,仆役们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喜气。苏婉如特意吩咐厨房加了菜,席间更是对云疏赞不绝口。
“今日真是多亏了云疏,那般凶险,竟让你在水中巧妙化解了。”
苏婉如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到云疏碗里,眼中满是后怕与赞赏,“快多吃些,定是累坏了,也吓坏了吧?”
云疏连忙站起身,垂首道:“夫人过奖,这是我分内之事。”他不敢居功,只觉得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也必须做好的事情。
林清晏坐在主位一旁,目光落在云疏身上。
看着他因起身动作而微微晃动的、还未全干的发梢,看着他低垂的、显得异常顺从的脖颈,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午后河边,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以及那湿透衣衫下隐约勾勒出的少年轮廓。
心口那处刚刚明晰的地方,又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带来一阵陌生的悸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筷子,指节微微泛白。
“坐下吃吧,不必多礼。”林文正发话,语气温和,“今日你立了功,该受此奖赏。”
云疏这才依言坐下,却依旧吃得心不在焉。
他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不同于夫人的慈爱,也不同于老爷的赞许,带着一种他无法解读的、沉甸甸的专注,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
是公子。
他不敢抬头确认,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碗里。
这顿饭,对两人而言,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薄而坚韧的纱,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与温度,却谁也没有勇气,去将那层纱揭开。
只能在靠近与闪躲、关心与克制中,备受这甜蜜而痛苦的折磨。
庭院中的石榴花静静开放,如同少年们无声燃烧、却又竭力隐藏的心事,炽热,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