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渊狩(2/2)
“全部关灯!”
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到每一艘潜艇。
“不想死的,立刻切断所有光源!探照灯、照明、仪表光,所有能关的全部关掉!现在!”
频道安静了一瞬。
然后有人反应过来。
11号潜艇,率先熄灯,紧接着是5号,然后8号、12号……一艘接一艘,潜艇的灯光在深海中相继熄灭。
但也有不信的,3号潜艇依旧亮着探照灯,伊万的声音从频道传来,带着愤怒和不服:“凭什么听你的?关灯我们还怎么......”
他的话没说完。
下一秒,至少三十只鱿鱼同时调转方向,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3号潜艇疯狂涌去。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像鼓点一样响起。3号潜艇在攻击中剧烈摇晃,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变形声。伊万的怒骂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关灯!快关灯!”
3号潜艇的灯光终于熄灭。
至此,所有潜艇全部陷入黑暗。
深海重归死寂。
不是安静的寂静,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充满威胁的寂静,通讯频道里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和偶尔的抽泣。舷窗外,能听见触手滑过船体的摩擦声——沙沙、沙沙,像有无数条蛇在玻璃外爬行。
偶尔有鱿鱼游过,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光痕,但不再攻击。它们失去了目标,像一群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在深海中茫然徘徊。
7号潜艇里,陆铮和林疏影对视一眼。
林疏影的手心全是冷汗。
黑暗中,她感觉陆铮的手依然握着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安抚。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但神经依旧紧绷。因为危机只是暂时缓解,并没有解除。他们依旧被困在深海,被无数改造鱿鱼包围,潜艇的氧气储备在一点点减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五分钟。
十分钟。
就在有人快要崩溃的时候,通讯频道里终于传来钱五的声音,那声音依旧温和,温和得令人发指:
“救援已出发,请各位……耐心等待。”
他的话还没说完,舷窗外,异变再起。
那些原本包围着潜艇群、在黑暗中茫然徘徊的赤红鱿鱼,突然同时停止了所有动作,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它们毫无征兆地开始四散逃窜。
不是有序的撤退,而是彻底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逃命,朝着四面八方喷射逃离,速度快得在身后拖出长长的气泡轨迹。有些鱿鱼甚至撞在一起,触手纠缠,但依旧拼命挣扎着想逃。
仿佛它们身后,有什么比人类可怕一万倍的东西,正在逼近。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透过舷窗,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陆铮的手握紧了操纵杆,眼睛死死盯着声呐屏幕。
屏幕上,除了密密麻麻的红点混乱的轨迹,在屏幕的边缘,一个巨大的、之前从未出现的信号,正在缓缓进入探测范围。
那信号的大小……
陆铮快速计算。
长度超过二十米。
“那是什么……”林疏影也察觉到了水流异常的波动。
“有个大家伙来了。”陆铮盯着下方的深渊,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眼睛盯着舷窗外那片绝对的黑暗。
借着远处深海生物残余的微弱荧光,他看到了。
即便是在漆黑一片中,陆铮依然能感受到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水压正在急速上升。
在那深不见底的脚下,两根粗壮得如同海底电缆般的触须,缓缓地、悄无声息地从潜艇旁飘过。
那触须上满是篮球大小的吸盘,每一个吸盘里都长着可以旋转的锋利钩爪。
紧接着,一团巨大的幽蓝色生物荧光亮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威压,照亮了那庞大如小山般的躯体。
先是一根触须。
触须从下方的深渊中缓缓升起,像一条活着的海底电缆,从7号潜艇的舷窗外飘过,距离玻璃不到五米。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一共八根触须,每根都超过十米长,在黑暗中缓缓浮现,它们并不急于攻击,只是缓慢地、优雅地在水中舞动,像深海中的君王在巡视领地。
在这头巨兽面前,人类的潜艇就像是一颗渺小的玻璃珠。
它缓缓睁开了那只巨大的眼睛。
那只眼睛直径超过一米,瞳孔呈深邃的墨绿色,就这样贴在玻璃罩外,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两只“蚂蚁”。
距离太近了。
林疏影能看清瞳孔表面每一道细微的纹路,那些纹路像干涸河床的龟裂,又像某种古老文字的笔画,巨眼眨了一下,如果那能算眨眼的话,眼睑合拢又分开的瞬间,发出湿漉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粘滞声。
她的心脏疯狂跳动,每一下都像要撞碎胸骨。这不是恐惧,而是更原始的东西,生物面对远超自身的庞然巨物时,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反应。她的手紧紧抓住陆铮的大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理智告诉她,这只是一只眼睛。
但本能在她脑中尖叫:逃!逃!快逃!
“陈子昂,你疯了吗?”
她的声音发颤,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因为陆铮不但没退,反而微微前倾身体,脸几乎贴上了玻璃。
他整个人向前倾,额头距离冰冷的玻璃罩只剩不到十公分,控制面板的幽蓝微光照亮他的侧脸,那上面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就这样,隔着玻璃,和那只巨眼对视。
“嘘。”
陆铮抬起左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依旧盯着窗外。
“仔细看。”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玻璃,指向那只巨眼的瞳孔深处。
林疏影也强迫自己压下本能的恐惧,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尝到血腥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嘴唇咬破了。
她看过去。
墨绿色的瞳孔深处,不是生物应有的清澈结构,而是浑浊得像搅浑的泥水,在那浑浊的最深处,她似乎隐约看到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