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正式的“橄榄枝”(1/2)

腊月二十八,年关在即。

芙蓉镇的年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家家户户门口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和福字。街上的摊贩卖起了年画、爆竹、糖果点心,孩童们穿着新棉袄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得像银铃。空气里弥漫着炸丸子的香气、炖肉的浓香,还有那种独属于年节的、热闹而温暖的氛围。

“美人坊”也挂起了红灯笼。

素日里清雅的铺面,此刻门楣上悬着一对精致的八角宫灯,灯面上绘着喜鹊登梅的图案,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晕。柜台后的药柜上,也贴了几张小小的红纸福字,是阿贵带着伙计们贴的,说是“讨个吉利”。

但后堂书房里的气氛,却与外头的年节喜庆格格不入。

云无心坐在桌前,手里拿着苏州分铺送来的最新账目——这是礼物送出去之后三天的营收记录。数字比之前好看了一些,但依旧惨淡。五家分铺,两家勉强持平,三家仍在亏损。织造府二管家和钱万贯那边的态度确实软化了,但“锦绣行会”的其他成员,依旧铁板一块。

渠道还是封着的。

谣言还是在传。

苏州这块地,依旧难啃。

温子墨坐在对面,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在算一笔账——如果苏州分铺全部关闭,损失会有多大。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前期投入的铺面租金、装修、存货、人工,加起来已经超过五千两。如果再算上这两年的经营心血和建立起来的客源……

“至少……八千两。”温子墨叹了口气,“而且‘美人坊’在江南的名声,也会受影响。其他州府的分铺,恐怕也会跟着动摇。”

云无心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账本上那些数字,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红字。

八千两。

温家虽然家底厚,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是信心。

是“美人坊”这个牌子,能不能在江南立住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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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阿贵的声音有些迟疑:“姑娘,外面……有人递拜帖。”

拜帖?

云无心抬起头,看向温子墨。温子墨也皱起了眉——这个时间点,谁会递拜帖?而且递到“美人坊”来?

“谁?”云无心问。

阿贵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只素色的信封。信封很普通,但封口处盖着一个鲜红的印鉴——不是常见的商家标记,而是一个简单的“萧”字。

萧。

云无心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温子墨的脸色也变了变。

“他……来了?”温子墨的声音有些干涩。

云无心没有回答。

她伸出手,接过那封拜帖。

信封很轻,但拿在手里,却像有千斤重。

她拆开封口,抽出里面的帖子。

帖子是素白的宣纸,折叠得整整齐齐。展开,里面是几行工整的楷书——

“云娘子台鉴:

苏州之事,略知一二。若有闲暇,盼能一叙。

不敢强求,静候回音。

萧绝 敬上”

字写得很端正,笔画遒劲有力,是军人的字。但措辞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是谦卑。

“不敢强求,静候回音”。

这八个字,和他从前那种霸道的、不容拒绝的风格,判若两人。

云无心拿着帖子,看了很久。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素白的宣纸上,将那几行字照得清清楚楚。

温子墨看着她,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问了出来:“你……要见吗?”

云无心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目光落在“苏州之事,略知一二”那几个字上。

略知一二?

他岂止是“略知一二”。

那三车年礼能顺利送到,苏州卫能突然插手,关卡守备能被拿下——都是他的手笔。

他知道了。

他也知道,她知道了。

所以,他来了。

不再躲在暗处,不再偷偷帮忙。

而是正式递上拜帖,要求……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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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心沉默了很久。

久到温子墨以为她会拒绝。

但最终,她抬起头,看向阿贵:

“请他到雅间。”

阿贵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

温子墨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看着云无心平静的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只是站起身,说:“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云无心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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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在“美人坊”二楼最里侧。

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很雅致。靠窗摆着一张紫檀木的圆桌,两把圈椅。桌上放着简单的茶具——白瓷茶壶,两只同色的茶杯。墙角立着一只小小的炭盆,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是江南常见的烟雨图,墨色淡雅,意境悠远。

云无心先到了。

她在靠窗的圈椅上坐下,没有倒茶,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

窗外是芙蓉镇的主街,此刻正是年节前最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

但她心里,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像一潭深水,投石进去,也起不了多大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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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稳,很沉。

然后,门被轻轻推开。

萧绝走了进来。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洗得发白的布衣,而是换了一身深青色的棉袍——依旧朴素,但料子明显好了些,剪裁也合身了许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束着。脸上依旧消瘦,眼底的青黑还在,但眼神清明,不再是那种混沌的死寂。

他走进来,在门口顿了一下。

目光落在云无心身上。

她坐在窗边的光影里,侧对着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棉袄,外罩藕荷色的半臂。头发绾得简单利落,只用一根乌木簪固定。没有施脂粉,脸上干干净净的,在冬日的阳光下,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瓷器。

她没看他。

只是看着窗外。

像根本没注意到他进来。

萧绝的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关上了门。

然后,他走到桌边,在另一张圈椅上坐下。

距离她,三步远。

不远不近。

既不会太近让她不适,也不会太远显得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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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里很安静。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街市喧嚣,和炭盆里银霜炭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茶壶里的水是刚烧开的,热气从壶嘴袅袅升起,在空气里散开淡淡的茶香。

但谁也没有去倒茶。

萧绝坐着,背脊挺直,双手平放在膝上。他没有看云无心,而是看着桌上的茶杯,看着白瓷杯壁上细腻的釉色。

他在等。

等她先开口。

或者……等他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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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过去。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阳光从窗棂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云无心终于收回了目光。

她转过头,看向萧绝。

眼神很平静,清澈得像秋日的天空,没有一丝波澜。

“萧将军,”她开口,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拜帖上说,苏州之事,略知一二。”

她顿了顿,继续问:

“不知将军知道多少?”

萧绝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

他看见了她眼里的平静,也看见了她平静之下,那一丝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审视。

像是在判断,他到底想做什么。

也像是在衡量,他值不值得信任。

萧绝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稳:

“苏州织造府二管家赵顺,与本地商帮勾结,组建‘锦绣行会’,意在绞杀‘美人坊’。行会成员三十余家,涵盖丝绸、胭脂、药材等行当。手段有三:统一定价,封杀渠道,散布谣言。”

他说得很简洁,但每一条都切中要害。

像是在汇报军情。

冷静,客观,不带一丝个人情绪。

云无心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她的手指,在衣袖下微微收紧了些。

他知道的,比她想象的更多。

更详细。

“还有呢?”她问。

萧绝顿了顿,继续说:

“织造府背后,是江南织造这个利益集团。‘锦绣行会’背后,是苏州本地几大世家。他们联手,不止是要赶走‘美人坊’,是要彻底垄断江南的胭脂水粉和养颜品市场。温公子商道非凡,但官场盘根错节,非商业手段可全解。”

他说到了关键。

温子墨的短板。

也是“美人坊”的短板。

在商言商,温子墨是一把好手。

但面对官商勾结,面对那些看不见的潜规则和利益交换,温子墨的手段,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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