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嫉妒的毒药(2/2)

云无心的宅子在巷子深处,门外挂着盏灯笼,光晕昏黄温暖。萧绝隐在巷口的阴影里,看着那扇门。

门忽然开了。

温子墨走出来,云无心送到门口。她换了身家常的鹅黄色衣裙,头发松松挽着,脸上……确实施了淡淡的胭脂。在灯笼的光下,那抹嫣红衬得她眉眼格外柔和。

“药记得按时敷。”温子墨温声嘱咐,“明日我让阿松来接你去出诊,别再自己走了。”

“嗯。”云无心点头,“路上小心。”

温子墨转身要走,又回头:“对了,那胭脂……喜欢吗?”

云无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居然露出一丝赧然:“太艳了,我平日用不上。”

“偶尔用用也好。”温子墨笑了,“你适合这个颜色。”

他走了,脚步声渐远。

云无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才转身进门。关门时,萧绝看见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袖口沾了温子墨带来的药香吗?还是胭脂香?

门合上了。

巷子里重新陷入寂静。

萧绝从阴影里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那扇门前。他抬起手,想敲门,手悬在半空,却迟迟落不下去。

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

质问她为何收别人的胭脂?问她为何对别人笑?

他凭什么?

手最终无力地垂下。萧绝靠在门边的墙上,仰头看着那盏灯笼。烛火在纸罩里轻轻跳跃,像一颗温暖的心脏。

他忽然想起成亲那晚。

洞房花烛夜,他连盖头都没掀,丢下一句“本王还有军务”,就去了书房。第二天早上,喜娘来收元帕,她咬着嘴唇自己刺破了手指,滴了血上去。喜娘眼神古怪地走了,她在新房里坐了一整天,没吃没喝。

傍晚他去了一趟,看见桌上的合卺酒原封不动,她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床边,像一尊失了魂的瓷娃娃。

他说:“以后安分守己,王府不会亏待你。”

她抬头看他,眼睛空洞洞的,轻轻说:“是。”

那时她的眼睛里有恐惧,有茫然,有认命,唯独没有温子墨此刻能看到的——那种被珍视、被呵护的光芒。

是他亲手掐灭了那束光。

如今这盏灯笼挂在这里,照着别人回家的路,温暖着别人的眼睛。

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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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陈锋不知何时走到身边,声音里带着担忧。

萧绝没应,只是盯着那扇门,忽然问:“陈锋,如果你很想要一件东西,曾经它就在你手边,你没珍惜,现在它被别人拿走了——该怎么办?”

陈锋愣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那……就看那东西愿不愿意回来?”

“如果它不愿意呢?”

“如果它在新主人那里过得更好……”陈锋没敢说完。

萧绝笑了,笑声嘶哑:“那就抢回来。”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巷外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像个固执的鬼魅。

“调一队暗卫来。”萧绝的声音在夜风里散开,“温子墨在江南不是有很多生意吗?去查,一笔一笔地查。盐引、茶税、漕运……我不信温家百年基业,一点错处都抓不到。”

陈锋心头一跳:“王爷,温家毕竟是……”

“是什么?”萧绝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光,“是百年世家?是江南望族?那又如何?”

他要让温子墨自顾不暇。

要让他没空送桃,没空撑伞,没空送胭脂。

要让他从她身边消失。

“还有,”萧绝继续往前走,“去找那个给她做户籍的中间人。三年前的事,总会留下痕迹。我不信一点破绽都没有。”

“王爷,”陈锋硬着头皮劝,“云娘子现在深得民心,若是强来,恐怕……”

“那就让她失去民心。”萧绝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一个医女,治死个把人,不是很正常吗?”

陈锋骇然抬头:“王爷!不可!”

萧绝没再说话,只是快步走着,披风在身后扬起,像黑色的羽翼。

他知道自己疯了。

嫉妒的毒已经渗进骨髓,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看不得她对别人笑,看不得别人对她好,看不得她过得那么……那么像个人。

她应该是沈琉璃,是他的王妃,是锁在王府后院、眼里只有他的那个女人。

哪怕那双眼睛曾经空洞,曾经麻木,那也是他的。

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回到客栈,萧绝径直进了房间,关门落锁。陈锋和王三被关在门外,面面相觑。

房间里,萧绝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

双眼赤红,面色狰狞,像个索命的恶鬼。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沈琉璃也曾这样站在镜前。那时他从身后抱住她,她浑身僵硬,却不敢挣脱。镜子里映出两人的影子,他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她的眼神却飘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那时他在她耳边说:“叫我的名字。”

她抖得厉害,小声叫:“王爷……”

“叫名字。”

“……萧绝。”

声音轻得像蚊子哼。他笑了,咬了她的耳垂一下:“以后没人的时候都这么叫。”

可她后来再也没叫过。

无论他怎么说,怎么逼,她都只叫“王爷”。恭恭敬敬,疏疏离离。

现在想来,她从很早以前,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在他身边的那三年,她只是个会呼吸的傀儡,灵魂早就躲到了他触碰不到的地方。

而温子墨,却能让那个灵魂走出来,笑,闹,收胭脂,吃别人剥的虾。

凭什么?

镜子里的人眼神越来越暗,暗得像深渊。

既然温和的手段留不住,那就用强的。

既然她不肯回头,那就折断她的翅膀,把她关回笼子里。

既然她忘了自己是沈琉璃……

那就让她想起来。

不惜一切代价。

窗外,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小心火烛。

可有些火,一旦烧起来,就再也扑不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