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监视下的日常(2/2)
王三看见云无心蹲下身,平视着小乞丐:“你娘呢?”
“病了,躺桥洞里……”小乞丐眼睛红红的。
云无心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是早上那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又摸出几枚铜钱,塞进小乞丐手里:“带我去看看你娘。”
温子墨皱眉:“小心是骗局。”
“看看无妨。”云无心起身,真的跟着小乞丐走了。
王三跟到桥洞,看见里面确实躺着个病恹恹的妇人。云无心给妇人把了脉,脸色沉下来:“不是普通风寒。”
她从随身的针囊里取出银针,就在桥洞下施针。温子墨默默站在一旁守着,替她挡着来往路人好奇的目光。
约莫两刻钟后,妇人咳出一口浓痰,呼吸顺畅了许多。云无心写了张方子,又掏出些碎银,一并交给小乞丐:“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
小乞丐扑通跪下磕头。
回程路上,温子墨轻声说:“你心太软。”
“那孩子没撒谎。”云无心淡淡说,“他娘得的是肺痨初期,再拖半个月,神仙难救。”
“我是说,”温子墨看她一眼,“你总是这样,见到病人就走不动路。”
云无心沉默片刻,才说:“能救一个是一个。”
王三在本子上记录这一段时,笔迹格外认真。他想了想,在最后补了一句:施救时神情专注,与平日疏冷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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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傍晚18:00)
琉璃阁打烊了。
温子墨的马车又停在门口。这次他下车时,手里拎着个食盒。
“醉仙楼的八宝鸭。”他笑着说,“庆贺今日苏州分店的事定下来。”
云无心这次没推辞:“我去烫壶酒。”
两人就在后院石桌上用晚饭。王三趴在对面屋顶,闻着随风飘来的饭菜香,肚子咕咕叫。
他看见云无心给温子墨斟酒,温子墨替她夹菜。两人偶尔低声交谈,有时会笑。是那种很放松的笑,云无心笑时会微微眯起眼。
王三突然想起白天那个划茶杯的动作——三年前他在京城执行任务时,好像在某个王府后院,见过一个女子等丈夫回家时,也是这样无意识地在石桌上划圈。
当时月光很好,那女子独自坐着,一圈,又一圈,等到深夜。
王三甩甩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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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初(晚上19:00)
晚饭用毕,温子墨送云无心回宅。
她的住处离琉璃阁只隔两条街,是个清净的小院。王三提前踩过点,知道院里只住着她和一个粗使婆子。
两人在门口停下。门檐下挂着盏灯笼,光晕昏黄。
“今日谢谢你。”云无心说,“陪我跑了一天。”
“分内之事。”温子墨温声道,“苏州的事你放心,渠道我去打通。”
“嗯。”云无心顿了顿,“还有……谢谢你早上的桂花糕。”
温子墨笑了:“你喜欢就好。”
两人静立了片刻。夜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晃。
王三屏住呼吸,笔悬在半空——这个距离,这个氛围,该发生点什么吧?
但温子墨只是微微颔首:“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城南出诊。”
“你也是。”云无心推门进去,回头又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门轻轻合上。
温子墨在门外站了会儿,才转身离开。走出巷口时,他忽然抬头,往王三藏身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
王三浑身一僵。
但那目光很快移开了,仿佛只是随意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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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二刻(晚上19:30)
王三溜回客栈复命。
萧绝在房里等着,烛火下他的脸半明半暗。听完王三一字不差的汇报,他很久没说话。
“就这些?”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
“是。”王三垂首,“云娘子一整日行踪,尽在此处。”
萧绝拿起那几页纸,又看了一遍。每个字都像针,扎进他眼里。
她笑得真切,她与人熟稔,她心软救人,她与人共餐……这些原本该属于他的,如今全给了别人。
“那个划茶杯的动作,”萧绝忽然问,“具体什么样?”
王三比划了一下:“就是这样,食指沿着杯沿,慢慢地、一圈一圈地划。”
萧绝闭上眼。
是了。沈琉璃等他回府时,坐在灯下,就是这样划着茶杯沿。他说过她好几次,说大家闺秀不该有这样的小动作。
她每次都低头说“妾身记住了”,下次却还会犯。
原来有些习惯,人换了身份、换了名字、换了一切,还是改不掉。
“明日继续。”萧绝睁开眼,眼里布满血丝,“我要知道她每晚在宅子里做什么,几时熄灯,夜里……有没有访客。”
王三心中暗叹,面上恭敬:“是。”
退出房间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还有瓷杯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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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云无心的小院里。
她坐在窗边,就着烛光看一本医书。粗使婆子周妈端来热水:“姑娘,洗漱吧。”
“嗯。”云无心放下书,忽然问,“周妈,这几日巷口是不是多了些生面孔?”
周妈一愣:“好像是……有个卖梨的,前儿才开始来的。姑娘怎么问这个?”
“随口问问。”云无心起身,“明日若有人打听我,你就照实说,说我每日就是看病、看书,无趣得很。”
周妈似懂非懂地点头。
吹熄蜡烛后,云无心躺在黑暗里,睁着眼。
她知道萧绝不会轻易罢休。今日茶楼里那个一直低头喝茶的汉子,百草堂门口那个看药材看了半个时辰的客人,还有巷口那个吆喝声过于洪亮的卖梨贩——都是生面孔,都出现得太刻意。
他在监视她。
用这种最笨拙、最直白的方式,想要窥探她的生活。
云无心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
那就让他看吧。看她如何治病救人,看她如何经营生计,看她如何在失去他之后,活得更好。
只是不知他看到这些时,是会更想抓住她,还是终于明白——
有些镜子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窗外传来打更声。
二更天了。
远处客栈的窗子里,萧绝还坐在黑暗中,手里攥着那张写满她一日行踪的纸。
纸都攥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