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获一等奖(1/2)
夜深了,煤油灯的火焰在玻璃罩里轻轻摇曳,将林晚伏案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很长。
她手中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写下明天要说的每一个字——关于靛蓝如何与茜红对话,关于银线如何在深夜里绣出星光,关于一只凤凰如何在三十年的时光里等待重生。
林晓写完作业,轻手轻脚地走到姐姐身后,看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小声问:“姐,还不睡?”
“马上。”林晚没抬头,笔尖在“传承与创新”五个字下划了道线,“你去睡吧。”
林晓却没走,搬了个小凳坐在姐姐旁边,托着腮看灯影里飞舞的笔尖。十四岁的少女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事,她看着姐姐专注的侧脸,忽然轻声说:“姐,我也想学。”
林晚笔尖一顿:“学什么?”
“学你会的所有东西。”林晓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学做生意,学染布,学怎么把日子过得像首诗。”
林晚放下笔,转头看着妹妹。灯光里,林晓的脸还稚嫩,眼神却已经像个大人了。
“日子本来就是诗。”林晚摸摸妹妹的头,“只是有时候押错了韵,有时候断错了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的节奏。”
林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明天……评委要是问很难的问题怎么办?”
“那就答能答的。”林晚笑了,“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诚实比装懂强。”
后院传来王秀英低低的咳嗽声。林晚站起身,端了杯水走进里屋。母亲还在灯下整理丝线,五颜六色的线轴在桌上排开,像道小小的彩虹。
“妈,该睡了。”
王秀英抬起头,眼角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温柔:“把这几种颜色配好就睡。明天周老师说要看配色思路,我得心里有数。”
林晚在母亲对面坐下,拿起一个淡紫色的线轴:“这个配月白好看。”
“配银灰也好看。”王秀英接过线,对着灯光比了比,“像暮色刚起时的天。”
母女俩在灯下配着颜色,像在配一首无声的诗。靛蓝是深夜,茜红是黎明,月白是十五的月光,银灰是晨曦前的雾。
破虏趴在门口,偶尔动动耳朵,听着这一家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王秀英忽然轻声说:“晚晚,妈这辈子最对的事,就是生了你。”
林晚喉咙一紧,灯光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暖黄。
“妈……”
“睡吧。”王秀英收起丝线,“明天要早起。”
这一夜,林晚睡得并不沉。梦里全是飞舞的丝线和晕染的颜色,像场华丽的盛宴。天快亮时,她梦见那只绣画上的凤凰活了,从缎面上飞起来,在晨光里展开金红的羽翼。
醒来时,窗纸刚透出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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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十的清晨,霜很重。
林晚推开店门时,呵出的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街道还在沉睡,只有远处豆腐坊的灯火亮着,传来石磨转动的声音。
她打了盆井水洗脸,冰冷刺骨的水让最后一点睡意消散。破虏跟在她脚边转,尾巴摇得像风车。
王秀英起得更早,已经煮好了小米粥。黄澄澄的粥在锅里冒着热气,灶台上还蒸着几个玉米面窝头。
“今天冷,多吃点暖身子。”母亲给女儿盛了满满一碗。
林晓和林曦也起来了。两个小姑娘穿着厚棉袄,像两只圆滚滚的小熊。林曦还没完全醒,闭着眼睛往嘴里扒粥,差点把勺子塞进鼻孔。
一家人沉默地吃着早饭,只有碗筷的轻响。空气里有种无形的紧张,像弓弦慢慢拉满。
吃完饭,林晚检查要带的东西:作品昨天已经放在文化馆了,今天只需带解说词和样品。她仔细地把几块最精致的绣帕叠好,放进木匣里。
“走吧。”王秀英系好头巾,眼神坚定。
林建民锁好店门,回头看了看“晚秀坊”的招牌。红底黑字的招牌在晨光里静默着,像句无声的誓言。
去文化馆的路上,街道渐渐苏醒。卖早点的摊子支起来了,炸油条的香味飘了半条街。上学的孩子三五成群,书包在背后一跳一跳。
林晚走在家人中间,看着这寻常的市井烟火,心里忽然很平静。
该做的都做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剩下的,交给时间,交给那些看过千帆的眼睛。
文化馆门口比昨天更热闹。展览进入第二天,又是正式评比的日子,来了很多人。有戴眼镜的文化人,有穿中山装的干部,还有挎着相机的记者——县广播站要来报道。
林晚一眼就看见了白老太太。老人今天穿了件深紫色的对襟褂子,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像棵沉默的老松。
“白老师。”王秀英快步上前。
白老太太转过头,目光在王秀英脸上停留片刻,点点头:“气色不错。走,进去。”
展馆里已经布置好了评委席。五张桌子排成一排,铺着红布,放着名牌。周老坐在正中,旁边是文化馆张馆长、工艺美术厂的刘厂长,还有两位林晚不认识的老人。
白老太太的位置在边上,但她的椅子比其他人的高一些——这是对老手艺人的尊重。
“各参展单位就位!”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喊。
林晚深吸一口气,走向“晚秀坊”的展位。王秀英跟在她身后,脚步很稳。
展位已经按昨天的方式布置好了。《百鸟朝凤》挂在正中,三件扎染作品如扇形展开,下面摆着样品。靛蓝的背景布像一片深邃的夜空,托着那些绚烂的颜色。
对面,红梅绣庄的展位也准备好了。张老板今天穿了身新中山装,头发抹得油亮,正在跟评委席的赵股长使眼色。
林晚收回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晨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正好照在绣画的凤凰眼睛上。那用十三种红线绣成的眼睛,在光线下仿佛真的在转动,活了过来。
九点整,评比开始。
五个评委拿着评分表,从第一个展位开始看。每个展位有十分钟展示时间,参展人要介绍作品,回答评委提问。
第一个是“老王家剪纸”,七旬的王大爷颤巍巍地展示他剪的《二十四孝图》。剪刀在红纸上走龙蛇,纸屑纷飞如雪。评委们点头,在本子上记录。
第二个是“李氏泥塑”,第三是“赵家木版年画”……一个个老手艺人在评委面前展示毕生的绝活。空气里有种庄重的仪式感,像是时间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轮到红梅绣庄时,张老板清了清嗓子,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我们这件《松鹤延年》用了十八种金线,绣了九百九十九只仙鹤,寓意长长久久……”
周老打断他:“针法呢?”
“针法……针法当然是苏绣正统!”张老板擦擦汗,“您看这鹤的羽毛,根根分明……”
“机绣的吧?”白老太太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展厅静了一瞬。
张老板脸色变了:“白、白老师,您这话……”
“针脚太匀了,匀得不自然。”白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去,指着仙鹤的翅膀,“手工绣的,每一针都有呼吸。你这件,只有机器的死板。”
赵股长连忙打圆场:“白老师,现在提倡机械化生产,提高效率……”
“效率是效率,手艺是手艺。”白老太太摇头,“混为一谈,就什么都没了。”
张老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后面的介绍说得磕磕巴巴。评委们在本子上快速记录,表情严肃。
林晚在心里默默记下——诚实比技巧重要。
终于,轮到“晚秀坊”了。
周老看了看展位号,抬头看向林晚:“开始吧。”
林晚走到展位前,先向评委席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手指轻轻拂过《百鸟朝凤》的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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