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空间证言（2/2）

核查持续了近四个小时。离开前，孙组长再次站到堂屋门口，看着仍在专心为《裂罅》做最后润色的王秀英。那道黑线撕裂的痕迹，在阴雨天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王老师，”孙组长忽然开口，语气较之前缓和了许多，“您这幅新作，叫什么？”

王秀英停针，抬头：“《裂罅》。”

“裂罅……”孙组长重复了一遍，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个朴素却充满力量的院落，以及眼前这个沉静如水的女艺人，“我们核查的情况，会如实向中心汇报。举报材料中的问题，我们会逐一核对。但也请你们相信，中心对于真正有价值的传承实践，有基本的判断力。”

这句话，依然官方，却隐约透出一丝松动。

送走核查组，林晚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知道，最直接的危机并未解除，但这个由她亲手打造的空间，今天就像一位沉默而有力的证人，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陈述”。

傍晚，雨停了。天边露出一角晴空。林晚收到那位独立纪录片导演的消息：“素材拍得太棒了！你们那个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场’。我们计划将短片重点放在‘空间作为非遗传承的另一种文本’上，这比单纯讲人物故事更有穿透力。”

同时，策展人周女士也发来信息：国际双年展的初选材料已提交，她特别强调了晚秀坊“空间实践”作为整体艺术项目的独特性。“评审对那种将技艺、创作、生活空间与哲学思考完全打通的‘在地性’很感兴趣。”

王秀英终于完成了《裂罅》。她将绣品从绷架上取下，没有悬挂，而是平铺在堂屋中央的方桌上。那道狰狞又充满力量的黑色裂痕，仿佛将桌面都割开了。

她洗净手，走到院子里，看着被雨水洗过的青石板，又望了望被林晚改造后、在暮色中显得沉静而深邃的东厢房。

“晚晚，”她轻声唤道。

林晚走到母亲身边。

“你这间‘屋子’，今天立了大功。”王秀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却是欣慰，“它没说话，但句句都在理上。”

林晚鼻子一酸，挽住母亲的手臂：“妈，咱们的路，没断。空间能说话，作品能说话，人更能说话。”

王秀英拍了拍女儿的手，望向天际最后一抹亮光。

核查的刀悬而未落，市场的冰依然严寒。但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一种新的能量正在汇聚。它来自针尖的毫厘之争，来自空间的无声叙事，来自两代人不屈的耕耘与创造。

空间不再只是容器，它已成为证据，成为场域，成为晚秀坊在这个时代最坚实、最独特的立足点与发声器。当外部世界试图用条款与资本定义一切时，这里用具体而微的“存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