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唉 多个朋友多条路(2/2)
“我母亲。”
“让她出来见我。”
语气不容置疑。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后院叫来了王秀英。
王秀英看到老太太,先是愣住,随后眼睛猛地睁大:“您、您是……白老师?”
拐杖在地上顿了顿:“秀英?王秀英?”
“是我!”王秀英激动得声音都变了,“白老师,您还认得我?”
“怎么不认得。”白老太太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你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有天赋的一个。可惜啊……”
她没说完,但王秀英明白那“可惜”是什么——可惜嫁人后就没再绣了。
林晚在旁边听着,心中震动。母亲从没提过她有这样一个老师。
“这是您孙女?”白老太太看向林晚。
“是我大女儿,林晚。”王秀英连忙介绍,“晚晚,这是白奶奶,我年轻时的老师,咱们县里有名的刺绣大师。”
林晚恭敬鞠躬:“白奶奶好。”
白老太太打量她几眼:“听说你们要参加民间工艺展?”
“是的。”
“那就好。”白老太太点点头,“秀英的手艺没丢,还有传人。我这次来,是想提醒你们——展览上小心点。有人不想看到你们出风头。”
王秀英脸色一变:“白老师,您是说……”
“红梅绣庄的张老板,找过评委。”白老太太说得很直接,“他妹夫在工商所,有点权力。不过你们放心,这次评委会主席是我当年的学生,还算公正。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晚心里一沉。果然是他。
“谢谢白奶奶提醒。”她诚恳地说,“我们会小心的。”
白老太太又看了看那些扎染作品:“这些……是你想的?”
“是,结合了母亲教的刺绣和我自己琢磨的染布。”
“有点意思。”白老太太难得赞许,“年轻人敢想敢做是好事。但记住——手艺人的根本是手艺。花样再新,针脚不扎实也是白搭。”
“我记住了。”林晚认真点头。
临走前,白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王秀英:“这是我这些年整理的针法图谱,你留着。秀英啊,别浪费了你的天赋。”
王秀英接过布包,眼眶红了。
送走白老太太,王秀英还沉浸在激动中。她抚摸着那个布包,声音哽咽:“我十六岁跟白老师学绣,学了三年……后来嫁人,生孩子,就没再去了。没想到老师还记着我……”
林晚搂住母亲的肩:“妈,白老师说得对。咱们好好绣,把这份手艺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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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一,离展览还有十四天。
林晚的设计基本成型:一件靛蓝染底、银线绣星的披肩,一条茜红渐变、绣着折枝梅的围巾,还有一套融合扎染与刺绣的茶席套件。
王秀英的《百鸟朝凤》进入了收尾阶段。近一米长的白色缎面上,百鸟姿态各异,围绕中央的金凤凰。每一根羽毛都用了不同的针法,在光线下流光溢彩。
刘翠、赵小兰和李寡妇已经能独立完成简单订单。林晚把普通手帕、围巾的活交给她们,王秀英则专心做精品。
店铺的生意稳步上升,口碑渐渐传开。但那张纸条的阴影始终悬在心头。
二月初三,夜。
林晚守夜。凌晨两点多,她正在后院核对账目,忽然听到前店传来轻微的“咔嚓”声。
是撬锁的声音。
她心跳骤停,悄悄起身,透过门缝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黑影正在撬店门的锁。
林晚快速扫视后院——破虏趴在地上睡觉,父母和妹妹们在里屋熟睡。
不能硬拼。
她的目光落在墙角那桶还没用完的靛蓝染料上。
有了。
林晚轻轻挪到门边,手里攥着早就准备好的绳子。等那黑影撬开门、蹑手蹑脚走进来时,她猛地一拉——
“哗啦!”
一桶靛蓝染料从门上方的架子上倾泻而下,浇了那人一头一身。
“啊!”黑影猝不及防,惊叫出声。
林晚趁机冲出,手里的擀面杖抵住对方后背:“别动!”
破虏惊醒狂吠。林建民和王秀英赶来打开电灯。
灯光下,一个浑身靛蓝的男人僵在原地,脸上、身上全是蓝色染料,狼狈不堪。
林晚认出了这张脸——陈志远给她看过照片。
红梅绣庄的张老板。
“你……”张老板又气又恼,想擦脸却越擦越蓝。
林晚放下擀面杖,反而平静了:“张老板,半夜光临,有何贵干?”
“我、我走错门了!”
“走错门还撬锁?”林晚冷笑,“要不要现在去派出所,请公安同志来看看?”
张老板脸色一变——虽然被染料覆盖,但能看出他慌了。
王秀英气不过:“张老板,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
“无冤无仇?”张老板索性撕破脸,“你们抢我生意!自从你们开了这破店,我店里生意掉了一半!”
“生意各凭本事。”林晚平静地说,“你的店卖机绣品,便宜但千篇一律。我们卖手工绣品,每件独一无二。客户选择我们,是因为东西好,不是因为我们抢你。”
“少来这套!”张老板指着林晚,“我告诉你,我妹夫在工商所,我想让你们关门,你们就开不下去!”
林晚笑了:“是吗?那你知不知道,文化馆的李明老师是我们店的常客?白凤兰白大师是我娘的老师?要不要咱们比比,看谁的关系硬?”
张老板愣住了。他显然不知道这些。
林晚趁热打铁:“张老板,我有个提议——与其互相拆台,不如合作。”
“合作?”
“对。”林晚说,“你有机绣设备,效率高,成本低。我们有手工设计,有创新花样。我们可以把一些简单花样交给你机绣,降低成本;你也可以从我们这儿进手工精品,提高你店的档次。双赢。”
张老板犹豫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染料,手也蓝了。
“你……说话算话?”
“白纸黑字签合同。”林晚说,“但前提是,从今往后,公平竞争,别再搞小动作。”
张老板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行。”
“那好。”林晚指了指后院,“先去洗洗,染料时间长了不好洗。”
等张老板洗干净(虽然还是蓝一块白一块),林晚真的拿出纸笔,草拟了一份简单的合作协议。
“你先看看,考虑好了再来签。”她把协议递给张老板。
张老板接过,神色复杂地看了林晚一眼:“你……多大了?”
“十七。”
“十七……”张老板摇摇头,苦笑,“我十七岁时还在当学徒。后生可畏。”
他拿着协议,狼狈但不再嚣张地走了。
王秀英直到人走远了才松口气:“晚晚,你真要跟他合作?”
“妈,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林晚说,“而且他说得对,机绣确实有效率优势。咱们把简单花样外包给他,就能集中精力做精品。这是好事。”
林建民点头:“晚晚做得对。以和为贵。”
破虏蹭了蹭林晚的腿,似乎在夸奖小主人。
林晚蹲下摸摸它的头:“今晚多亏你了。”
月光重新洒进店内。那些绣品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代代手艺人的坚持。
林晚想,这就是她要走的路——不是对抗,而是融合;不是固守,而是创新。
老手艺需要新生命。
而她,愿意做那个嫁接新芽的人。
窗外的天空,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晚秀坊”的故事,也翻开了新的一页。
林晚走到门口,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远处传来早起的鸟鸣,清脆悦耳。
风起了。
但她已经准备好了迎风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