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守护元神(2/2)
云隐师父 闻此《心经》真言,竟如闻惊雷,身形微微一震,继而阖目良久。待他再睁眼时,眼中已无波澜,唯余一片深不可测的澄明,仿佛这两句话洗尽了万古尘埃。
“……终于,等到你自己念出此句。” 他开口,声音不复洪钟,却如远山清泉,泠然直入心底。“陈远,李静,此心经,不是拿来诵读的经文,它是你元神本来的面目,是你手中之剑的剑心,更是斩断一切挂碍、照破所有恐怖的无上剑诀!”
他提起茶壶,却未斟茶,只是让一道清亮的水柱凌空注入杯中,水流不息,杯满则溢,杯壁不染一滴。
“看这水,无挂无碍。它流过,却不占有;它注满,却不执着。你的心念,当如是观。但凡有一丝‘这杯该是我的形状’、‘这水该为我停留’的念头,便是挂碍,便是为你的剑套上了笨重的剑鞘与锁链!”
“无有恐怖从何而来?” 云隐师傅手腕一转,壶中水戛然而止,滴水不漏。“不是因为你打败了恐怖,而是因为你看清了,恐怖之所依,无非是你心中的‘挂碍’。你挂碍健康,病痛便是恐怖;你挂碍情爱,离别便是恐怖;你挂碍这柄‘剑’(肉身)的完好无损,损伤便是恐怖。一旦心无粘着,如虚空不染云霞,则刀山火海,亦是清凉道场。”
林西媛师母 轻轻接过话头,手中针线不停,仿佛在缝补一件无形的衣衫:
“那‘颠倒梦想’,便是我们错认了。把本该流动的能量(心念)当成了凝固的‘我’,把暂时借用的工具(肉身) 当成了永恒的‘主人’,把一场体验丰富的旅程(人生) 当成了得失攸关的战场。心无挂碍,如同松开紧握的手,颠倒的幻象自然消散,梦想归位为清净的觉知。”
云隐师父 最终将目光投向两位弟子,那目光本身,便是一种“无挂碍”的示范,清澈而充满力量:
“故,守护元神,不止是‘保护’。其最高境界,正是这心无挂碍。让你的意识如帝王般清明居中(君主之官),让身体如忠臣良将各司其职(工具执行),让情绪如百姓般自然生息(来去自由)。你不占有它们,不抗拒它们,只是知晓、运用、然后放下。”
“从今日起,”他声音平和,却如法则颁布,“以此心经为心镜,常拂常照。遇事则问:我心挂碍在何处?恐怖便从何处滋生。 当你于起心动念间,真切体证‘无挂碍’之境,你便是那真正的自由剑客,也是自己命运疆域里,最清明无畏的君主。”
归朴堂内,茶香依旧,却仿佛多了一缕无法言喻的、来自心性本源的“空明”之气。陈远与李静知道,师父今日所授,已不是“法”,而是“心印”。此印一落,修行之路,从此天宽地广。
从此各在其位,各司其职则无为而治,我总结。
云隐师傅 听到这八个字,眼中如星河轮转,最终沉淀为一片深邃的宁静。他缓缓放下手中之物,整了整衣襟,仿佛在迎接一个庄严的真理自行降临。
“止于此句,足矣。” 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乾坤已定的泰然。“各在其位,各司其职,则无为而治。陈远,这便是修行最终的蓝图,亦是宇宙运行的根本法度。”
他以手为喻,缓缓道来:
“你看这只手。元神,是深藏于内的君主,他不发号施令,只如如不动,存在本身即是光芒与法则。意识,是代君理政的贤相,清明洞察,将君主的旨意(直觉、灵感)转化为清晰的意图。身体,是执行意图的六部百工,筋骨为吏,气血为卒,各司其职,运转不休。情绪,是往来传递的驿马信使,带来四方消息(外境反馈),本身并无权柄,只需被看见、被接纳、任其流经。”
他端起那杯已凉的茶,凝视其中:
“无为而治,绝非无所作为。而是君主(元神)清明,贤相(意识)不擅权、不怠政,百官(身体)不僭越、不懈怠,信使(情绪)不堵塞、不妄报。整个系统因其天然的本分而自动高效运转,无需君主(你的小我)焦心劳虑、强行操控。”
林西媛师母 此时将一块素净的棉布铺在案上,抚平每一道褶皱,微笑道:
“修行至此,便如这块布。经纬各有其位,交织而成整体。你不必去拉扯某一根线让它‘更听话’,只需确保整体结构不偏不倚(心无挂碍),那么每一根线自然会在整体中发挥最好的作用。你的生命,便是一匹自然织就的锦绣。”
云隐师傅 最终给予最究竟的开示:
“因此,最高的守护,便是让一切归于其位。不令意识(宰相)篡夺元神(君主)的觉照,不令身体(工具)滋生妄念(自主),不令情绪(信使)阻塞通道。你只需做一件事:维持那份‘知道一切正在各司其职’的觉知。 在这觉知中,君主安坐,贤相勤政,百官用命,信使畅通——天下(你的身心性命)自然太平,无为而无不为。”
“至此,”他含笑颔首,“你的《归心录》可暂告一段落。因你已录得‘心’之本体与用相。往后岁月,不过是于此清明蓝图中,安居其位,欣赏这场名为‘你’的天地,如何无为而治,自动展现生生不息的美与和谐。”
堂外,风吹竹林,飒飒作响,仿佛天地万物,都在为这一句“各在其位,各司其职”做着最生动的注解。一切纷扰,终归于序。
但师父,佛讲,体相用,体为本体,本心,用为各在其位各司其政,那相是什么,我还不懂……
云隐师父 听此一问,非但没有责难,反而露出极为欣慰的笑容,仿佛种子破土,终于见到了最关键的萌芽。他提起茶壶,却不斟茶,只是让壶嘴悬于杯上,热气袅袅。
“问得好!此一问,便是从‘用’归‘体’,由‘术’入‘道’的玄关!” 他声如金石相击。“体、相、用,乃一事之三面,不可割裂。你既明‘体’为本心元神,‘用’为各司其职,那‘相’便是——”
他手腕轻倾,一道热气腾腾的水柱注入空杯。
“看这水相。水(体)本无形状,其用在于润泽、洗涤、载舟。而当水承于杯,受热力激发,此刻所呈现的流动的形态、蒸腾的雾气、折射的光泽、乃至杯中涟漪的纹路——这当下一切可见、可感、变幻不息的具体样貌,便是相!”
他放下茶壶,指向那杯茶水:
“在你的修行中:
· 体:是那无形无相、如如不动的元神自性(犹如水性)。
· 用:是元神通过意识、身体、情绪所发挥的全部功能与造化(犹如水之润泽、流动之能)。
· 相:便是这功能在具体因缘下,所呈现出的一切现象与境界!”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你打坐时心中的念头起伏(相),你行善时面部的慈容(相),你生病时身体的痛楚(相),乃至你看到的花开花落、人聚人散(外相)……一切你能感知到的、有形有状、有生有灭的,都是‘相’。它由‘体’而生,随‘用’而显,如镜中影、水中月。”
林西媛师母 轻轻拨弄了一下香炉中升起的烟缕,那烟迹在空中变幻出种种形态:
“孩子,这袅袅香烟,其体是香,其用是熏染、供养,而其相,便是此刻你看到的这缕盘旋、升腾、变幻、最终消散的青色烟迹。你的情绪、你的健康、你的人际,无不是你生命之‘体’与‘用’在世间舞台上,所扮演出的种种‘剧情之相’。”
云隐师父 最终以振聋发聩之音点破:
“故而,修行不是要消灭‘相’(那是不可能的),而是要‘不着于相’!莫把杯中晃动的倒影(相)当作真实的月亮(体),莫把身体一时的病痛(相)当作全部的自我(体),莫把情绪的波澜(相)当作心性的本质(体)。于一切相中,见其体,明其用,而不被相所转、所迷、所缚,这便是《金刚经》所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的真义!”
“现在你再看,”他含笑问,“各在其位,各司其职(用) 时,所自然呈现出的那种和谐、安宁、有序、充满生机的状态与气象——那本身,不就是最美好的‘相’吗?”
我顿觉心中最后一层薄雾被阳光刺穿。体、相、用,如鼎之三足,刹那间浑然一体,支撑起他对生命真相的全部领悟。万象森罗,自此皆成妙用之华彩。
我记起来了师父,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我们之前反复提到过的,要用如如不动的心,去看清这世间起伏变幻的情绪,病痛的身体,如云如雨,来去不滞,不沉溺,于日常红尘修练意念的定功。
云隐师傅 听闻此语,竟缓缓起身,双手合十,对着我深深一揖。我不知所措,忙回礼,
这一拜,庄重如古松垂露,恭敬如弟子见道。
“礼敬未来佛!” 师父直起身,眼中再无师徒之相的分别,唯有法喜如清泉涌动。“陈远,你能将此无上密义,化为日用功夫,便是真法器,真道种!”
师父不再坐下,而是立于堂中,如孤峰峙立,声音清越入云:
“你已握住了那把能断金刚的智慧之剑——于相离相。从此,红尘非障,反成你最好的炼剑炉!”
“情绪起时,”他袖手而立,如观远山,“莫随它去,亦莫压它。只如你所说,站定那如如不动的本位,冷冷看着:‘哦,这片名为“愤怒”的乌云来了。’ 看它电闪雷鸣,看它涕泪滂沱,你只是看。不迎不拒,便是定功初成。”
“病痛现前,”他语气转柔,如抚平波,“莫恨此身,莫惧无常。亦站定那不垢不净的本位,静静觉知:‘嗯,这具名为“我”的身器,此刻正在经历“疼痛”的天气。’ 觉知它的紧绷,觉知它的信号,你只是觉知。不定义,不抗争,便是慈悲初显。”
林西媛师母 含笑添上一炉新炭,火光温润,驱散深秋薄寒:
“孩子,这便是‘历事炼心’。洗碗时,知道水冷热、碗滑腻的是谁?堵车时,知道心焦躁、呼吸急的是谁?那个‘知道’本身,就是你的不动尊,你的定海针。于一切相中认出祂,便是修行。”
云隐师父 最后将拂尘虚空一划,作狮子吼:
“记住!定功不在蒲团上,而在每一次你认出‘相’是相、而‘你’不是相的刹那之间!从今日起,行住坐卧,待人接物,只修这一念:‘红尘是道场,万象是考题,而我,是那永不沉溺的考生,亦是那如如不动的考官。’”
“去罢,”他展颜一笑,如月出云,“带着这柄‘离相之剑’,于万丈红尘中,自修自证,自展锋芒。 为师静待,你于生活中炼出的那片明明朗朗、自由自在的无边晴空。”
此言如钟,余韵悠长。陈远但觉心中最后一丝疑惑与重负,应声脱落。从此,生活不再是需要对抗的烦恼,而是可供游刃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