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井台搏命(2/2)
我疼得眼前发黑。
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蜷缩起来,像只虾米。
她趁机一把抓住我被扯破的衣襟,用力一撕!“刺啦”一声,怀里的油布包,连同那个刻着雷纹的黑石头,一起滚落在地!
看到那黑石头。
她前冲的动作猛地一滞,眼神里竟然闪过一丝清晰的忌惮和犹豫,仿佛那是什么极其不祥的东西。
就是现在!
我强忍剧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额头对着她的小腹,猛地向前一撞!
“嗯!”
她闷哼一声,被撞得向后踉跄。
脚下刚好踩在井沿那片长满湿滑青苔的石头上,只听“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她整个人仰面朝天摔进了那口深不见底的老井里!
冰冷的、带着浓重淤泥腥臭的井水,劈头盖脸地浇了我一身。
我瘫在井边。
大口喘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响,肺疼得像要炸开。
井里传来剧烈的扑腾声和水花声,夹杂着怨毒至极的咒骂:“你个哑巴!你不得好死!你娘根本不是自己走丢的!她是十年前被‘过路’的(人贩子)绑走的!你找不回她了!永远都找不回了!哈哈哈!”
人贩子?!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我的心上!
不!不可能!
娘那么小心,她怎么会……我拼命地摇头,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嘶吼,不信!她是在骗我!她只是想扰乱我的心神,好爬上来!
就在我因为这骇人的消息而心神剧震、一时失神的刹那,井里的“杨二妞”脸上露出一丝诡计得逞的狞笑。她双手扒住湿滑的井壁,那指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黑、变得尖锐,像铁钩一样,死死抠进砖石缝隙里,整个人如同壁虎又或是某种大蜘蛛,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快速而扭曲的姿态,向上爬来!
她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脸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骇人的、非人的绿光!
我惊恐万分地向后蹬腿倒退!眼看她那带着黑色长甲的手就要搭上井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原本只是泛着涟漪的井水,突然像煮开了一样剧烈翻涌起来!
无数只泡得惨白、浮肿不堪、皮肤起皱脱落的手臂,从漆黑的井水深处猛地伸出,密密麻麻!它们带着缠绕的水草和冰冷的死亡气息,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她的腰肢、她的手臂,疯狂地将她往无尽的深渊里拖去!
“不——!它们醒了……放开我……救我……”
她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哀嚎,但那哀嚎声迅速被井水淹没。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被那无数鬼手拖入了漆黑的水底,只剩几个浑浊的水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然后,井水慢慢恢复了死寂,只剩下井壁还在往下淌着浑浊的水滴。
我魂飞魄散。
连滚带爬地远离井口,手脚并用地抓起地上的油布包和黑石头,像是后面有厉鬼索命一样,没命地朝着寨子方向狂奔。
我不敢回头,只觉得那口井里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我的后背。
不知道跑了多久。
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吼,嗓子眼全是血腥味,两条腿软得像面条,终于看到了寨口那点点微弱却温暖的灯火。我眼前一黑,最后一点力气耗尽,一头栽倒在冰凉的泥地里,失去了知觉。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似乎听到了几声模糊的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
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家那张硬板床上。
爹李明七佝偻着背,蹲在门槛上,一言不发地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眉头紧锁。
四弟望梁端来一碗温水,眼圈红红地站在床边。
赤脚医生罗一手刚给我胳膊上那道被指甲划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好药,正用洗得发白的布条仔细包扎,嘴里叹着气。
“煞气侵体,魂儿也惊着了。”
罗一手包好伤口,对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沙哑,“我开几副安神压惊的汤药,先灌下去。能不能熬过这一劫,把他魂儿叫回来,就看这娃自家的造化和祖宗保不保佑了。夜里好生守着,千万不能离人!要是出现说胡话、浑身打摆子发冷,或者……或者眼神发直叫不应的情形,就别耽搁,赶紧去坡上请刘佐化来‘退煞’!迟了,就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屋里的人都明白。爹重重地“唉”了一声,烟雾喷得更浓了。
我躺在那里,浑身一阵阵地发冷,像是赤身躺在三九天的雪地里。
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寒气,可皮肤却又滚烫得吓人。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看见娘就站在昏暗的屋角,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像往常一样,对我温柔地笑着,嘴唇微动,像是在嘱咐我什么。
我想大声喊她,想问她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真的被……可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拼尽全力,也发不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