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望水(2/2)
我扒拉着碗里的饭,米粒糙得拉嗓子。抬头看对面的望水,他吃得很慢,一口饭,就一小点辣椒蘸水,嚼得很仔细。灯光昏暗,照着他低垂的眉眼,脸红红的。才十六岁的弟弟,眼角边竟好像有了几道浅浅的纹路。
我心里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我把自己碗里唯一一块稍微厚点的红薯夹起来,想放到他碗里。
他猛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像是惊慌,又像是拒绝。他用手飞快地盖住自己的碗,冲我用力摇了摇头。
我的手僵在半空。
他不要。
他不是客气,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想欠任何人的倔强。
我只好把红薯放回自己碗里,低头猛扒饭,喉咙堵得难受。
吃过饭,望水利索地收拾碗筷,二妹洗碗。
他则放牛去天池吃水。我跟了出去,看见他跟在牛背后,背影显得格外瘦小。他走得很慢,都跟不上牛,牛都喝完水往家来了,他还在背后低着头走。感觉那动作瞬间变得老成、木讷、偶尔还停下来发呆。
我看到他还甩在后面,随即过去把牛赶进圈里。我知道,他不想让人看见他这个样子。
夜里躺下,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屋里,爹的咳嗽声像破风箱。另一边,望水那边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我知道,他肯定也没睡着。
这个家,静得让人心慌。
每个人都揣着自己的心事,沉甸甸的,压得人透不过气。
娘的失踪,像一把钝刀子,在这个家里来回拉锯,拉了很久了,伤口不仅没愈合,反而烂得更深了。
望水才十六岁,他本该有的笑声、闹腾、甚至叛逆,都被这把钝刀子,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割掉了。
他像一棵石缝里长出来的草,拼了命地往下扎根,往上挣扎,不见阳光,也开不出花。
第二天天没亮,我起来小解,看见望水已经扛着锄头出门了。
晨曦微光里,他的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薄刀地包下的苞谷地里。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气里,心里不是滋味。
这个家,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得找点实在的出路,不光是为了找娘,也是为了这个闷声不响、扛起了一切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