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火房里的爹(2/2)
他的脸皱纹更深了,背驼得更厉害了。
他是在用尽最后的气力,想把这条在风浪里快要散架、抛锚的破船,拼命往岸边撑。
吃完饭,有妹收拾碗筷,爹坐在一边,默默地抽完一袋烟。望梁端来一盆洗脚水,放在爹跟前。爹磕了磕烟斗,看了一眼望梁,眼神里有点欣慰,又有点复杂,然后慢慢脱鞋洗脚。
我看着这一幕,鼻子猛地一酸。
娘在的时候,这个时辰,望梁本该在油灯下写作业的。
娘不见了,他也早早地扛起了这个年纪本不该扛的生活担子。
看着爹把双份的爱和责任,都压在那已经不再坚实的肩膀上,我越是想起直尺洞里那枚发黑的顶针,那撕扯下的布条,那“量人祭尺”的刻字……
爹在这里拼了命地想守住这个家,可娘呢?娘她到底在哪里?她是不是在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里,遭受着我们想都想不到的罪?甚至……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果娘真的像洞里暗示的那样,被当成了什么“祭品”,那爹现在所有的挣扎和坚守,还有什么意义?这个家,从根子上不就已经烂掉了吗?!
爹洗脚睡去了。
我却毫无睡意,就着豆粒大的煤油灯,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娘的影子。
老实巴交、辛苦了一辈子的娘,怎么会到了这个年纪,给我们开这么大一个玩笑——一个人间蒸发的、残忍的玩笑?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隔壁爹压抑的咳嗽声,和有妹梦里偶尔的抽泣,心里像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难受。
这个家,被爹用老迈的身躯硬撑着,总算没有彻底散架。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里的那种无形的空缺,比任何贫穷和劳累都更压得人喘不过气。
爹的付出,悲壮,却透着深深的无力。他或许能勉强维持这个家不散,但再也撑不回娘在时的那种温暖了。
娘的失踪,就像一把始终悬在我们头顶的、锈迹斑斑的钝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斩落下来,把这个勉强维系的家,劈得粉碎。
我必须找到答案。
就算是为了爹这份沉默的、双倍的坚守,我也必须知道,娘到底遭遇了什么。直尺洞那个箭头指向的黑暗,我必须去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