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金鳞泣血（1/2）

棫阳宫正殿顶上的藻井，悬着一盏八宝琉璃宫灯，阳光投射上去后，鎏金纹饰间织出透明的罗网。窗户棂格将阳光切割成菱形光斑，静静爬过蟠龙柱上的金鳞；檐角铁马被风惊动，那颤音在空荡的廊庑间游荡，消散于无人的配殿深处。

嬴景内心万马奔腾，隆隆的马蹄声在他脑海里不停回荡；案几上摆着未写完的奏章，墨迹早已枯涸成灰褐色的痂，狼毫的锋颖却还保持着悬腕欲书的姿态，仿佛时间在此突然凝滞。

身为七大诸侯国之一的嬴景，从来没想到，自己硕果仅存的三个儿子，有一个天阉，有两个不是自己的种。且不论他是一方霸主，就是普通的家庭、每日在田间劳作的农民，都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

男人的本性的确很懒，但传宗接代的事，向来讲究亲力亲为。

他盯着跪在殿中的嬴无垢，忽然觉得这个儿子陌生得可怕。那张与自己三分相似的脸，此刻竟像一面照妖镜，映出他毕生最不堪的真相。

四下寂静无声，连计时的滴漏都清晰可闻。

嬴无垢试探着打破了沉寂，轻声道，“父王……”

“闭嘴！”嬴景突然突然爆发，把手中的毛笔、砚台、奏章一股脑砸向嬴无垢。

嬴无垢没有躲，被坚硬的砚台砸中脑门，墨汁混着鲜血流得满脸都是；发束也被砸落，头发披散开来。

他突然笑了，表情扭曲，说不出的诡异和瘆人。

“父王总说儿臣是天阉之人，可那孟少棠至少懂得洁身自好，宁愿守着活寡。她不似卫婉清那般放荡，我不曾像您这般无私啊！把卫婉清的椒房殿修得比太庙还辉煌，给叶孤鸿的赏赐比亲王还丰厚。您何止是养着他们？您简直是拿江山当聘礼，用国库办满月，连他们偷情生的野种都能用心培养，以后好当玄秦的王，死了也能进宗庙！”

“你、你、你……”

嬴无垢看着喘息不止的嬴景，嘴角浮起轻蔑的微笑，继续说道，“儿臣说错了，这哪是戴绿冠？分明是头顶着整片草原还要给人当慈父！古往今来，能把通奸养成德政，将野种育成栋梁的，除了父王您，怕是连勾栏里的龟公都要自叹不如。您这不是无私，是把列祖列宗的脸皮撕下来给奸夫淫妇垫脚啊！”

“闭嘴！闭嘴！闭嘴！”嬴景愤怒大喊，眼角余光看到墙上挂着的佩剑，急步上前抽了出来，朝着嬴无垢奔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嬴无垢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气昏了头的嬴景冲到嬴无垢面前，一剑刺出。

他失去了理智，但嬴无垢毕竟是他的儿子，这一剑下意识地偏了几分，朝着嬴无垢的肩膀刺去。

呲一声轻响，鲜血喷涌，锋利的宝剑毫无阻碍地切入皮肤。

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把嬴无垢捅个对穿。嬴景看见血光，身体一抖，松开了剑柄。

宝剑留在嬴无垢肩头，不知是愤怒还是疼痛，嬴无垢的手开始颤抖。

“父王，您真的想杀我？”

“我、我，这……”

嬴景明显有些慌乱，语无伦次。他下意识再次握住剑柄，想把它拔出来，但看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又害怕地再次松开。

“无垢，我，我给你叫太医，你别动，我给你叫太医。”

“不用了。”嬴无垢捏住剑身，缓缓把宝剑抽了出来。

他没有看宝剑，也没有看伤口，似乎也感受不到疼痛，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嬴景。

没有宝剑的阻挡，伤口霍然打开，鲜血狂喷如泉眼。

嬴景突然跪了下来，不顾一切地用手堵住了伤口，回头大喊，“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