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伏尸谏（下）（2/2）

姜飞叶猜中了姜临要干什么，动用所有手段，甚至越格使用了宫中的太监，很快就把数十名朝廷重臣叫到此处。

姜临已经写完上谕，盖上印章。

“太卜卿，你来念吧。本王有点累了。”

“喏。”姜飞叶捧起上谕，清了清嗓门，挺直腰杆，朗声道，“大王上谕，百官跪听！”

见所有人，包括太子姜卫济也跪了下去，姜飞叶开始宣读。

“上谕：

孤以凉德，嗣守鸿基。战兢临御，廿载于兹。然夙夜忧勤，未臻上理；宵衣旰食，有负苍生。迩者丧师辱国，折戟沉沙，此皆孤之昏聩，致干戈倒持，山河板荡。每念及此，五内如焚。

昔武王白鱼入舟，兆启周祚；今彗星过境，示警孤躬。天象垂戒，岂敢不惕？况宫阙笙歌，竟忘烽燧之警；杯觥交错，罔顾黎庶之艰。上无以对宗庙，下无以慰烝黎，中夜扪心，惭惶无地。

太子姜卫济者，天纵英睿。沉毅能断，有中兴之略；明察秋毫，具勤政之风。昔监国理政，百僚钦服；今运筹帷幄，六军效命。此诚社稷之福，兆民之幸也。

兹郑重昭告天地祖宗：

一、孤即日退居庆安宫，禅位于太子姜卫济；

二、凡昔年战败之责，皆在孤躬，新君继统后悉予蠲除；

三、新君即位，大赦天下，惟谋逆不宥。

呜呼！《商书》云，与治同道罔不兴。孤德薄能鲜，愿效尧舜之举。惟愿新君克勤克俭，无怠无荒，丕承天休，永绥兆姓。此谕。”

“大王！”众臣亲耳听到这退位诏令的核心内容，心神剧震，立刻跪伏在地。

姜卫济更是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一时竟忘了反应。他方才怒斥，是恨铁不成钢，是忧心如焚，却万万没想到，这劈头盖脸的一顿痛斥，竟直接将父王骂醒，并就此决定退位！

这就有点扯了，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父王！儿臣……”姜卫济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却被姜临抬手止住。

姜临看着他，疲惫的眼神深处，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卸下重担后的轻松，以及毫不掩饰的欣慰与骄傲：“卫济，天齐，交给你了。寡人信你。”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却又无比真挚的笑容，带着几分恳求，几分解脱，“以后……再不必称‘父王’了，叫‘父亲’就很好，我很受用。”

说罢，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缠绕多年的沉重枷锁，整个身体都松弛下来。

他没有再看那满地的狼藉，也没有理会惊惶的百官和仆从，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安眠。

殿内落叶可闻。

姜卫济望着瞬间苍老、却仿佛寻回一丝宁静的父亲，心头百感交集，汹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方才的愤怒，只剩下沉甸甸的责任、巨大的震撼，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张了张嘴，那声“父亲”在喉间滚动，一时竟未能出口。

殿外，卫士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整个王宫在这一刻凝固了。一个新的时代，伴随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父子冲突和一个出人意料的退位决定，悄然拉开了帷幕。而前方的路，注定荆棘密布。

大周显圣四十年冬，天齐新君上位，对外发出国书，宣布永不争霸；对内肃清吏治，开始了漫长的蛰伏。